“您昨天也瞧见了,那堆成山的破兵甲,都是从北境运回来的!蒙恬将军天天派人催,跟催命一样!”
“可我们拿什么修?!”
“上面拨下来的铁料,十块里有八块是烂铁!炼出来的东西,跟泥巴一样软!这要是送到战场上,不是害我们大秦的将士们去送死吗?!”
“下官不敢!下官担不起这罪名!”
一个接一个。
主衣官哭布料不够,主食官怨收成不好,连管园林的虞官都说没花匠,园子里的花草快死光了。
整个主事厅乱糟糟的,跟菜市场没什么两样。
一个个官员你方唱罢我登场,声泪俱下。
内容都一样,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缺钱!
缺人!
缺材料!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客观困难,指向了朝廷供给不够。
没人提,他们自己管理的混乱,还有效率的低下。
好像少府搞成这样,都是运气不好,跟他们没关系。
而他们这些主官,一个个都是受了天大委屈,背了黑锅,还在苦苦撑着的“大功臣”。
整个大厅里,愁云惨淡,哀鸿遍野。
那气氛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秦马上就要亡国了。
李贤站在一边,看着这场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就是他们这些老官僚的手段。
集体躺平,集体摆烂。
用无数的“困难”和“问题”,织成一张大网。
把新来的主官,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他们倒要看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对着这好像马上就要倒闭的烂摊子,怎么收场!
但是,从头到尾。
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
他没生气,没着急,脸上甚至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
他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听着。
他的眼睛平静的扫过每一张,或悲痛,或愁苦,或激动的脸。
那眼神,不像在看下属。
更像是在看猴戏。
这种绝对的平静,让那些正卖力表演的官员,心里莫名开始发毛。
他们演了半天,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让他们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慢慢的,诉苦的声音,小了下去。
最后一个官员也说完了自己的困难。
整个大厅,再次安静得吓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重新聚到了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等着,他的反应。
等着他的没办法,他的发火,或者,他的妥协。
在所有人或审视,或戏谑,或紧张的注视下。
李源,终于动了。
他端起那杯早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眼皮,目光平静的扫过全场。
他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撕裂了整个大厅的热闹气氛。
“说完了?”
短短三个字,不带一丝感情。
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像掉进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