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石被一路拖到了天工院后面,那座为壹号高炉提供鼓风动力的巨大水车旁。
清晨的薄雾中,巨大的水轮在水流的冲击下,缓缓转动着,通过一根粗大的曲轴,带动着远处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
充满了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
李源早已等候在此。
他看到公输石来了,也不废话,指着那旋转不休的巨大水轮,开口问道:
“公输老先生,你看。”
公输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莫名其妙:“不就是个水车吗?院主,您到底要干什么?”
“这水车的力量,可以驱动几十人才能拉动的巨大风箱,为高炉鼓风。”李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
公-输石点了点头:“然也。”
“那您说,”李源的目光,从水车,转向了公输石,眼神深邃。
“这股力量,它能不能驱动一把刀?”
公输石一愣:“驱动一把刀?”
“对。”李源加重了语气,“驱动一把刀,去切削钢铁呢?”
轰隆!
公输石的脑子,比昨天赵月被雷劈得还要响!
水力……驱动刀具……切削钢铁?!
这个念头,就像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那因为无数次失败而变得灰暗、僵化的脑海!
他一辈子都在跟机关术打交道,他太清楚水的力量有多么巨大了!
用人力去切削钢铁,不可能!
但……
但是用源源不断、永不疲倦的水力呢?
公输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那旋转的水轮,仿佛看到的,不再是木头和水流,而是一个……
一个充满了无穷可能性的,崭新的世界!
他想到了李源昨晚画的那张图纸,那巨大的底座,那旋转的主轴,那可以移动的刀架……
他瞬间,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可行!可行!绝对可行!”公-输石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李源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大喊起来,“院主!您简直是……是……鲁班先师在世啊!”
“我们只要造一个足够坚固的底座,用来固定铁坨!”
“再用齿轮,将水车的力传导过来,让铁坨转起来!”
“最后,再做一个可以控制的刀架……天啊!天啊!”
公输石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多年的机关术经验,让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并且举一反三。
“院主,这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啊!”
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公输石,李源笑了。
他知道,这位技术大拿的信心,又回来了。
“老师傅,图纸我已经画好了。”李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台‘车床’的制造,就全拜托您了。”
“院主放心!三天!不!两天!老朽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把这神机给您造出来!”公-输石拍着胸脯,立下了军令状。
然而,就在公输石转身准备去召集人手,大干一场时,李源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老师傅。”
“院主还有何吩咐?”
李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车床的机身,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
“这台机器,最重要的部件,是刀。”
“一把……能够切削精钢的刀。”
李源看着公输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们最好的钢刀,去砍钢锭,会发生什么?”
公输石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用钢刀去砍钢锭,结果只会是刀刃卷曲,甚至崩碎。
以钢攻钢,两败俱伤。
那……这能切削钢铁的刀头,又该用什么来制造?
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