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绩不着痕迹地走了过去,将一枚沉甸甸的金饼,放在了盘子里。
那说书人眼睛一亮,正要点头哈腰地道谢。
王绩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说书人的脸色,先是惊愕,随即转为狂喜,最后,变成了一种心领神会的猥琐。
他不动声色地收下金饼,对着王绩,深深一揖。
第二天。
一个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开始在咸阳城的街头巷尾,疯狂流传。
“哎,你们听说了吗?骊山脚下那个天工院,出大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叫李源的院主,根本不是什么祥瑞!他是个妖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了一种地底下才有的‘黑石’,那石头,是地府的鬼炭!他建了一座‘九幽炉’,想要炼制邪物!”
“昨天,那炉子点火,喷出的毒烟,当场就毒死了好几个工匠!那死状,啧啧,浑身发紫,口吐白沫,跟中了邪一样!”
“我的天!这么邪乎?”
“可不是嘛!现在天工院的工匠都跑光了!谁还敢给妖人卖命啊!”
流言,就像长了翅膀。
仅仅一天的时间,就从“工匠中毒”,演变成了“妖人炼鬼,毒杀百人”的恐怖传说。
天工院,这个曾经被誉为“大秦祥瑞之地”的地方,转眼间,就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妖巢”。
丞相府中。
李斯听着王绩的汇报,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做得很好。”
“竖子终究是竖子,有点小聪明,却不知天高地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意,也是如此。”
“他不是喜欢创造规矩吗?这一次,本相倒要看看,他如何用他的‘格物之术’,来堵住这悠悠众口!”
李斯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寒光。
他知道,李源这次,完了。
技术上的失败,或许还能挽回。
可一旦被扣上“妖人”的帽子,被万民唾弃,那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与此同时,天工院内,气氛已经压抑到了冰点。
那几个中毒的工匠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黑石有妖”的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没有人敢再靠近炼焦窑,更没有人敢去碰那些黑色的“鬼炭”。
整个高炉项目,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赵月看着一脸愁容的众人,又看了看远处那座如同沉默巨兽般的高炉,心中焦急如焚。
她走到独自站在高炉下的李源身边,声音艰涩地问道:
“院主,咸阳的流言……我们该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人心就彻底散了!”
李源没有回头,他依旧仰着头,看着那座凝聚了他无数心血,却在此刻被蒙上阴影的工业巨兽。
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堵,是堵不住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妖’,彻底撕碎。”
“传我的命令,明日辰时,在工地的广场上,召集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这所谓的‘妖气’,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