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李源和田光两个人。
之前在外面那份属于封疆大吏的沉稳与威严,在帐帘落下的瞬间,便从田光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坐下。
他就那样站在炭盆旁,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帐篷壁上,扭曲,拉长,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李源。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的锐利。
之前那丝和善与欣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到极致的,探究与逼问。
“这里没有外人。”
田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墙壁,朝着李源碾压而来。
“你,究竟是何人?”
李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
田光似乎对他的沉默并不意外,嘴边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绕着李源,缓缓地踱步,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审视一头即将被关入笼中的猛虎。
“刑徒工匠?李源?”
“呵,这名字,这身份,或许能骗过赵四那样的蠢货,能骗过赵武那样的武夫。”
“但骗不了我。”
他的脚步,猛地停在了李源的背后。
“我曾见方士炼丹,以硫磺水银,造出烈火浓烟,看似威势骇人,实则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我也曾见墨家巨子,演示机关之巧,木鸢飞天,木牛流马,精巧绝伦,却终究是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
“但你的东西……”
田光的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栗。
“那不是戏法,也不是奇巧。”
“那是……战争!”
“那是能将百人骑兵队瞬间抹去,能让大地为之颤抖的……雷霆!”
他猛地转回李源身前,双目如电,一字一顿地逼问:
“说!”
“你师从何处?!”
“是鬼谷门下,还是阴阳家秘传?!”
“亦或是……海外仙山的哪位高人弟子?!”
“此等神器,此等改天换地之能,绝非凡人能造!”
“你,究竟是谁?!”
最后一声质问,如同惊雷,在小小的营帐内轰然炸响!
田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贪婪、野心、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怕。
他怕这真的是什么鬼神之力,自己无法掌控。
他又渴望。
他渴望这股力量能为自己所用,成为他平步青云,封侯拜相的通天之梯!
面对这关乎生死,直指灵魂最深处秘密的质询,李源的心跳,终于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将决定他接下来,是成为这头猛兽口中的“祥瑞”,还是成为他脚下的一具,保守着秘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