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区。
与其说是工地,不如说是一座人间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泥土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浑浊气息,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嘿!……嗬!”
“嘿!……嗬!”
沉闷而压抑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冤魂在痛苦呻吟。
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刑徒,正赤裸着上身,在监工的皮鞭下,机械地举起、落下手中那重逾百斤的石夯。
“咚!”
“咚!”
“咚!”
每一次石夯砸在地上,都仿佛连大地都在痛苦地颤抖。
李源被两个打手粗暴地推搡进这片区域,一股热浪夹杂着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几欲作呕。
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是赵四的心腹,他接过李源的“交接”,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新来的?叫李源?”
他上下打量着李源瘦弱的身板,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畜,眼神里满是戏谑。
“小子,到了我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他随手一指角落里一个比其他石夯明显大了一圈的特制石夯,狞笑道:“那个,是赵工头特意为你准备的‘福报’,好好干,别偷懒!”
那个石夯,通体乌黑,怕是有一百五十斤重!
这是存心要他的命!
李源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默默地走到那个角落,弯下腰,调动全身的每一丝力气,才勉强将那个巨大的石夯抱了起来。
沉重!
无与伦比的沉重!
石夯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囚衣,刺激着他的皮肤,仿佛要将他骨髓里的热量都吸走。
“嘿!”
他低吼一声,青筋从脖子爆到额角,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石夯举过头顶。
然后,重重砸下!
“咚!”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从手臂传遍全身,震得他虎口发麻,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仅仅一下,他就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像是灌满了铅一样,酸痛无比。
而这样的动作,他需要重复成千上万次。
监工的皮鞭,如影随形。
“快点!没吃饭吗!给老子用力!”
“啪!”
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后背上,囚衣瞬间破裂,立刻绽开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李源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再一次弯腰,抱起石夯。
时间,在无尽的劳累和痛苦中,被无限拉长。
一个时辰过去。
李源感觉自己的双臂已经失去了知觉,每一次抬起,都像是要被硬生生撕裂一般,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每一次吸气,肺部都像火烧一样疼痛。
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变得不真实。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快要到极限了。
“咚!”
当他再一次砸下石夯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
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他妈的!敢偷懒!”
监工的怒骂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凌厉的风声,皮鞭再一次落下。
但这一次,李源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正在一点点沉入黑暗。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放弃,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