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问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四心上。
“啊?这……这个……”
赵四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他连这图纸都看不懂!
“这个……这个是关键!”赵四急中生智,开始胡说八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乃‘升天绳’之精髓所在,名为‘阴阳锁扣’!正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绳索如此交错,方能引动天地之力,达到四两拨千斤之奇效!”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一番鬼扯下来,连自己都快信了。
赵武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讥诮。
阴阳锁扣?天地之力?
这厮当自己是那些求仙问道的方士吗?
赵武没有点破,只是将木板放下,又问道:“此物最大可承重几何?”
赵四一愣。
“若吊起两千斤之巨石,这主梁需用何等木料?直径几许?受力点需如何加固?”
“绳索是用三股合编,还是五股合编?滑轮的轴心,是用青铜还是黑铁?磨损周期如何?”
一连串专业到让他头皮发麻的问题,像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赵四的头上。
“承……承重?”
“木……木料?”
“直……直径?”
赵四彻底懵了,他张着嘴,支支吾吾,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作响。
看着他这副蠢样,赵武心中已然明了。
这东西,绝非此人所造。
此人,不过是一个欺上瞒下、冒领功劳的无耻小人罢了。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赵四能清楚地感觉到,百将大人那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看来,你对这‘升天绳’,也只是一知半解。”
赵武的声音冷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冰渣。
“不不不!大人!小人冤枉!”
赵四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额头撞得地面闷响。
“小人……小人只是……只是于口舌一道,不甚擅长!小人动手能力强!对!动手能力强!”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大喊:“小人可以当场为大人再造一个出来!以证心迹!”
“哦?”赵武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也好。”
他对着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亲卫立刻走了进来。
“去,取最好的硬木、新麻绳、铜钉过来。”赵武吩咐道,“就让我们的赵工头,当着本将的面,把这‘升天绳’,再造一个出来。”
片刻之后,崭新的材料被送了进来。
赵四看着地上这些远比李源那些破烂好上百倍的材料,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硬着头皮,拿起那份自己都看不懂的图纸,又拿起木料和绳索,开始了他笨拙的、小丑般的表演。
他一会儿看看图纸,一会儿比划一下木头。
他想模仿李源昨天的样子,先凿孔,可凿了半天,位置完全不对。
他又想穿绳子,可那崭新的麻绳在他手里就像一条不听话的毒蛇,怎么也穿不进那个小小的滑轮孔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赵四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将那些上好的材料,弄得一团糟,却连一个最基本的框架都没搭起来。
他越是着急,手就越是哆嗦,脑子也越是混乱。
赵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眼神,却越来越冰冷,越来越不耐烦。
那眼神,压得赵四几乎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
终于,赵武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够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赵四浑身一颤,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堪大用的废物。”
赵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赵四,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滚出去。”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别让本将,再看到你。”
赵四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手脚并用地爬出了营帐,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亲卫鄙夷的目光中。
赵武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冰冷。
他缓缓踱步到营帐门口,目光投向了采石场的方向。
一个欺上瞒下的蠢货,自然不值得他费心。
但……
那个能用几段朽木和破麻绳,就造出如此省力神器的“刑徒”……
“李源……”
他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
……
而在另一边,邀功不成,反被打脸的赵四,在无人的角落里,一张脸已经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形。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份图纸有问题?
对!一定是那份图纸!
那个叫李源的小杂种,他竟敢耍我!他给我的图是假的!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将所有的怨毒,所有的屈辱,都归结到了那个让他当众出丑的始作俑者身上。
他要报复!
他要用最残忍,最恶毒的方式,让那个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