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弥漫着孢子沉降后留下的淡淡荧光,如同星尘,将死寂的金属废墟点缀出一丝诡异的朦胧美感。然而,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景象,方才那毁灭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那超越想象的恐怖触须,那瞬间崩坏的强大文明,像一道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入灵魂。
“跟随菌毯的指引。”林夜的声音再次从通讯器传来,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驱散了众人心头的寒意,“它们既是见证者,也是这艘船记忆的载体。找到核心,我们才能知道更多。”
霍震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撼中回神,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墙壁和地面上的紫色菌毯脉络,光芒虽然黯淡,但其流动的方向,却隐隐指向通道的更深处,一种微弱的、带着引导意味的脉冲感,透过脚下的金属传来。
“明白。”霍震岳沉声应道,打了个手势,“全体都有,保持警惕,循着菌毯光脉流动方向,缓速前进。贞德小姐,麻烦你注意感知能量变化。”
贞德点了点头,圣光收敛于体内,但感知却提升到极致。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菌毯集群意识,在经历了最初的防御和记忆释放后,对探索小队的敌意已大大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依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戚的复杂情绪波动,如同无数亡魂在无声低语。
小队再次行动起来,但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每个人都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座巨大坟墓的沉眠。暴熊王也不再大大咧咧,他扛着爆弹枪,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寸被菌毯覆盖的区域,肌肉依旧紧绷。
随着深入,通道的结构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单一的通行管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空旷的舱室。透过破损的闸门,可以看到内部一片狼藉,各种奇形怪状、半融化的设备残骸堆积如山,同样覆盖着厚厚的菌毯。一些舱室内,还能看到冻结在能量屏障中、或与金属结构融为一体的、形态各异的遗骸,它们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绝望。
“这些……是这艘船的乘员?”一名龙牙队员声音干涩,看着一具被封在扭曲操作台前的遗骸,那生物拥有类似节肢动物的外骨骼和复眼,但肢体结构却显示出高度智慧生命的特征。
“看来是一个多种族联合的文明。”霍震岳语气沉重。这些遗骸的形态差异极大,有的类似人形,有的则完全是异星生物的模样,但此刻,它们都平等地化为了这座星际坟场的一部分。
菌毯在这些舱室内蔓延得更加浓厚,光芒也似乎更集中一些。当探索小队经过时,那些菌毯的光芒会微微闪烁,仿佛在向他们致意,又像是在为这些长眠的同胞默哀。
“它们……在悲伤。”贞德轻声说道,圣洁的面容上流露出深深的怜悯,“这些菌毯,不仅记得毁灭,也记得这些逝去的生命。它们与这艘船,与这些亡者,早已融为一体。”
这种跨越了物种和生死界限的共情,让所有人心头都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暴熊王咂了咂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枪柄。
继续前行了约莫半小时,通道到了尽头。一扇远比之前所见都要宏伟、厚重的巨型合金闸门挡住了去路。这扇闸门保存相对完好,上面刻满了无比复杂、流转不息的能量纹路,但此刻这些纹路黯淡无光,闸门中央有一个明显的巨大凹陷,边缘是撕裂状的金属痕迹,似乎曾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突破过。
而此刻,这扇破损的巨门上,覆盖的菌毯厚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如同紫色的瀑布般垂落下来。菌毯的脉络在这里汇聚,光芒强烈而稳定,如同心脏般搏动着,将整个闸门区域映照得一片透亮。一种磅礴却内敛的能量波动,从门后隐隐传来。
“能量源……就在这后面!”苏芸的声音带着激动,“读数远超我们之前探测到的任何区域!虽然依旧衰弱,但……品质极高,结构极其复杂!”
“看来,我们找到‘心脏’了。”霍震岳仰头看着这扇巨门,神情凝重。门上的破损痕迹,与之前记忆碎片中那恐怖触须的攻击方式如出一辙。
“钥匙。”林夜的声音简洁明了。
霍震岳会意,看向贞德。贞德上前一步,再次将柔和的圣光延伸出去,轻轻触碰那扇巨门。同时,霍震岳和队员们也集中精神,传递出探索与和平的意念。
嗡——!
覆盖闸门的厚重菌毯骤然亮起刺目的紫光!所有的脉络仿佛活了过来,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紧接着,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型闸门,伴随着一阵低沉冗长的金属摩擦声,竟然缓缓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古老尘埃、微弱能量流和奇异生命气息的风,从门缝中吹出。与此同时,一道远比之前任何记忆碎片都要清晰、磅礴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菌毯网络的连接,冲向贞德的意识,并通过通讯频道,隐约回荡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不再是零碎的画面,而是一段连贯的、充满绝望与不甘的“记录”:
【……警告!核心护盾过载!未知高维实体突破第三防御圈!】
【……能量回路崩溃!生态维生系统离线!】
【……舰长命令:启动最终协议“火种散逸”!所有非必要能源导向“心核”维持最低存在!】
【……愿文明之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