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低沉的嗡鸣并非来自声音，而是源于空间本身的震颤。数据核心备份大厅的地面传来持续不断的轻微震动，仿佛有无数沉睡的巨兽在地底深处翻身。墙壁上那些原本稳定流动的数据符文，此刻像受惊的鱼群般疯狂闪烁、扭曲，映照得“守望者-7”那岩石般的面孔明暗不定。
“外部被动隐匿场和空间扰乱装置正在被强制激活！”“守望者-7”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感，显然在全力维持着对古老系统的操控，“能量消耗急剧上升！残存的能源支撑不了太久！”
透过那面变得透明的墙壁，可以“看”到外界的虚无黑暗中，原本死寂的“方舟残骸”边缘区域，亮起了数处极不稳定的、病态般的惨绿色光斑。这些光斑如同溃烂的伤口，不断扭曲蠕动，试图侵蚀那片相对稳定的黑暗。每一次光斑的闪烁，都伴随着一阵更强烈的空间震颤，那是残存防御系统在与某种无形力量激烈对抗的余波。
希望号舰桥上，苏芸的汇报声在加密频道中响起，语速快而清晰：“确认多维度空间褶皱正在形成！无法解析其能量构成，但具备极强的‘秩序’同化特性！它们正在尝试解析并覆盖‘方舟残骸’的外部空间结构！按照当前侵蚀速度，最外层的隐匿场预计在四十七标准分后崩溃！”
四十七分钟！比预估的三个标准时缩短了一大半！
“能不能干扰或者阻断它们的探测？”霍震岳沉声问道，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面对这种规则层面的无形攻击，他这位身经百战的龙牙局长也感到有力无处使。
“常规手段无效。”“守望者-7”的回答斩钉截铁，“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概念’的扫描。除非我们能瞬间改变这片残骸的‘存在定义’，或者拥有同等量级的规则扭曲能力，否则只能延缓，无法阻止。”
改变存在定义？规则扭曲？这已是神之领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夜。他是唯一的“变量”，是唯一可能触及规则层面力量的存在。
林夜站立在原地，双眸之中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坍缩、重生，他在以自身磅礴的神识和刚刚获得的“火种密钥”提供的数据，疯狂推演着。对抗“秩序”的同化，混沌之力本质上是其对立面，但如何将这种本质性的对立，转化为有效的防御或反击？
硬碰硬？以他目前对混沌规则的领悟，对抗专司“清理”的规则武器，胜算渺茫，而且极可能提前暴露自身，引来更猛烈的打击。
隐匿？希望号和他自身的“变量”特质，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在“观察者”的探测下恐怕无所遁形。
“或许……我们搞错了方向。”林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抓住了某个关键点，“它们的目标是‘清理’异常，是恢复‘秩序’。那么，如果我们暂时……让自己成为‘秩序’的一部分呢？”
成为秩序的一部分？众人一愣。
“不是真正的同化，而是模拟。”林夜解释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方舟残骸’本身能够存在至今，说明其内部有某种东西，或者某种状态，是被‘观察者’的常规扫描所‘忽略’或‘默认为无害’的。否则，它早该被‘归零’了。”
他的目光投向“守望者-7”：“指挥官，除了物理上的屏蔽，这座残骸内部，是否存在某种……信息层面的‘伪装’？比如，让探测者认为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没有价值的宇宙尘埃，或者……一个已经‘死亡’、无需再清理的文明坟墓？”
“守望者-7”晶体眼眸中的蓝光骤然亮起！“有！‘方舟’最后时刻，启动了‘文明墓碑’协议！它将自身绝大部分信息特征修改、抹除，模拟成一种宇宙中常见的、自然形成的巨型星际残骸的波动信号！这是最高级别的信息伪装！但……这个协议的核心模块，位于中央保存区，由……由那些残存的集体意识碎片共同维持。”
他的手指再次指向透明墙外，那片悬浮的死亡之城核心的微弱光芒。
“但如我所说，他们无法交流，只是碎片化的‘残响’……” “守望者-7”的语气带着无奈。
“无法交流，不代表无法共鸣。”林夜打断了他，眼神坚定，“他们是‘彼岸’文明最后的痕迹，承载着整个文明的悲伤、不甘与最后的希望。而‘火种密钥’中，记录着你们文明的‘回响’。”
他抬起手，掌心之中，那枚暗金色的“火种密钥”静静悬浮，内部光点流转，散发出智慧的微光。
“我需要靠近他们，尝试与那些意识碎片建立连接，用‘火种密钥’作为桥梁，重新激活或强化‘文明墓碑’协议！”林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直接接触一个陨落文明的集体意识残响，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庞大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流冲垮精神，甚至被同化。
“林夜，这太冒险了！”贞德立刻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圣光在她周身不安地跃动，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夜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骗过‘清理程序’的方法。而且，我有混沌星核护持心神，更有‘火种密钥’指引，未必没有机会。”
霍震岳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必须当机立断：“需要什么支援？”
“希望号保持最高警戒，随时准备应对最坏情况。霍局长，你指挥全局。贞德，你的圣光对稳定心神有奇效，随我同去。暴熊，苏芸，你们留守此地，协助‘守望者-7’指挥官，尽量维持外部防御系统，为我们争取时间！”林夜迅速分配任务。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我带你们去最近的连接点。”“守望者-7”没有废话，立刻转身走向大厅另一侧的通道，“那里有一条紧急维护通道，可以相对安全地抵达保存区的外围。”
一行人迅速行动。穿过几条布满灰尘和废弃管线的狭窄通道后，来到了一个类似观景平台的突出部。下方，就是那片浩瀚的、凝固在半空中的死亡之城。距离拉近，更能感受到那种毁灭瞬间的惨烈与悲怆。断裂的摩天大楼、扭曲的空中轨道、冻结在奔逃姿态的飞行器残骸……一切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定格在最后一刻。
而在城市的最中心，一座仿佛由水晶和光芒构筑的、尽管残破却依然能看出昔日辉煌的巨型建筑顶端，几点微弱的光芒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那就是集体意识碎片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