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外的汉军大营,旌旗在初秋的风中舒展,连绵的营帐如同蛰伏的巨兽,将这座河北雄城牢牢锁在中央。中军大帐内,案几上摊着冀州舆图,刘进指尖划过邺城的位置,眉头微蹙——围城已有月余,城内虽显疲态,却依旧负隅顽抗,袁尚这股残兵,倒是比预想中更能撑。
“陛下,苏将军从凉州送来的军报。”亲卫捧着一卷竹简走进帐内,躬身呈上。
刘进接过竹简,拆开蜡封,目光快速扫过。苏定方在信中详述了攻克允吾的经过,字里行间透着战后的疲惫,却也藏着一股不容懈怠的锐利——他请命追击韩遂,直言钟存不除,凉州难安。
“韩遂……”刘进指尖在案上轻叩,沉吟片刻。韩遂老奸巨猾,盘踞钟存多年,与羌人部落盘根错节,确实是心腹之患。但凉州偏远,地形复杂,追击之战怕是耗时耗力,如今邺城战局胶着,北方未定,实在不宜分兵过多。
帐外传来甲叶碰撞的轻响,秦琼掀帘而入,见刘进望着军报出神,便问道:“陛下,可是凉州有新讯?”
“苏定方请命追韩遂。”刘进将竹简递给他,“你怎么看?”
秦琼快速浏览一遍,抚须道:“苏将军年轻气盛,却也知兵。他既敢请命,必有把握。只是钟存地势险要,羌人反复,若要强攻,怕是折损不小。”
“是啊。”刘进站起身,走到帐口望着远处的邺城城楼,“眼下邺城未破,北方诸事繁杂,我实在抽不开身西顾。凉州之事,终究还是要靠他自己。”
他转身回到案前,取过笔墨,在竹简上写道:“韩遂可追,然钟存险远,羌人难测,不必强求。战与不战,进与退,皆由将军临机决断,朕不遥制。”
写完,他盖上随身印玺,对亲卫道:“快马送往凉州,交予苏定方。”
亲卫领命而去,秦琼看着刘进的笔迹,笑道:“陛下此举,倒是给了苏将军全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进放下笔,眼中带着信任,“苏定方有勇有谋,让他放手去做,总比我在这儿瞎指挥好。再说,凉州平定在即,给他些历练的机会,日后方能独当一面。”
秦琼点头称是。他知道刘进用人向来不疑,这份信任,往往能让将领们爆发出十二分的力气。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刘进的目光落回邺城舆图,指尖在城防标注处停顿——攻克邺城只是时间问题,难的是战后的安抚。高颎已在城外候命,只待城破便接管冀州内政,只是袁氏残余势力盘根错节,怕是还要费些周折。
正思忖间,帐帘被轻轻掀开,肖清芳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女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陛下,该用些茶点了。”肖清芳将茶盏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木匣上,“方才收到长安来的信,是皇后娘娘遣人送来的,说是有要事呈给陛下。”
“哦?秀英的信?”刘进有些意外。马秀英在长安主持后宫,兼管部分内务,若非要紧事,绝不会轻易递信到前线。他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封绢信,还有一卷厚厚的图纸,边角用牛皮纸仔细裹着。
刘进先展开绢信,马秀英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写道:“陛下远征在外,长安诸事安好,勿念。近日尚食局总管郑和,于祖宅旧物中寻得造船古图,自行揣摩改良,绘成新图五种。工部匠人看过,皆言可行。臣妾思之,此图或可为陛下南征助力,故遣人送呈,供陛下决断。”
“郑和?造船图?”刘进心中一动。他倒忘了这位尚食局总管——郑和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原是马秀英陪嫁的老仆,为人精细,不仅擅于膳食,更通些机关巧技,只是平日里低调,倒没显露出这般本事。
他连忙打开那卷图纸,只见上面用细墨绘制着五种船只的样式,大者如楼船,分上下三层,设有望台、箭窗,船尾标注着“楼船,容千人,可载粮千石”;中者似斗舰,两侧有桨位,船头设撞角,注“斗舰,速快,宜冲锋”;小者则轻便灵活,或为哨船,或为运兵小艇,皆标注着尺寸、载量、用料。
图纸旁还附着密密麻麻的注解,详细说明船身结构、桅杆角度、如何平衡重心,甚至连风帆的布料选择都有标注。最末一页,是郑和用朱笔写的改良说明,字迹工整:“古图仅载楼船一种,臣观之,觉其笨钝难行,故增删改良,添四种船型,或可适应江河湖海不同水域……”
刘进越看越心惊,最后索性将图纸在案上铺开,秦琼也凑过来看,只见那些船只设计精巧,既有传统楼船的稳重,又添了几分灵动,尤其是对吃水深度、风力利用的标注,远超时下的造船技艺。
“这……这图纸若是可行,那水军战力可就大不一样了!”秦琼忍不住赞叹,“你看这斗舰,船头撞角包铁,两侧桨位密集,冲起来定能撞碎寻常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