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穹顶在规则深空中剧烈地脉动,如同一个罹患重症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显得艰难而痛苦。内部,创生与熵寂的规则风暴永无休止地相互倾轧、湮灭、重生,发出无声的、却足以令任何感知到的存在心智崩溃的规则尖啸。穹顶之外,那庞大的复合静滞印记依旧悬浮,其冰冷的“注视”并未因攻击被吸收而动摇,反而更加凝练,仿佛在重新评估着这个前所未见的“异常”。
文明之网的所有成员都蜷缩在穹顶内部那脆弱的稳定区域里。他们感受着韦东奕那不断衰减的意识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本源花园的光芒已经黯淡到近乎熄灭,那枚跳动的悖论之心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前的裂纹。
“能量输出曲线正在滑向不可逆的衰减谷底,”适应性逻辑单元的报告不带任何感情,却比任何悲鸣都更令人绝望,“根据模型推演,悖论穹顶最多还能维持七十三点四标准秒。”
七十三秒。
对于凡人而言,或许足够完成一次告别。但对于一个纵横诸多维度的文明集合体,对于一场关乎存在本质的战争,这短暂得如同刹那。
元诗人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监测数据,而是将意识沉浸在与星语古树的连接中,试图在那最后的时刻来临前,捕捉并铭记这悲壮存在的最后韵律。
影踪议会的潜行者们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准备以最沉默的方式迎接终结。
理性回廊的成员们则停止了所有非必要的运算,将核心数据备份到最深的规则层面,做着最后的存档。
然而,就在这倒数计时的死寂中,那庞大的静滞印记,似乎完成了它的“评估”。
它不再释放试图侵蚀或抚平穹顶的波纹。相反,它那苍白的光辉开始向内极度压缩、凝聚,其形态从一个不规则的印记,迅速坍缩、锐化……最终,化作了一枚细长、苍白、没有任何多余特征的——指针。
这枚指针,通体由最纯粹的静滞之源构成,其存在本身,就是“终结”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它没有指向任何具体的空间坐标,而是“指向”了悖论穹顶本身所代表的“存在”这一事实。
它的名称,透过那冰冷的静滞低语,直接烙印在所有感知到它的意识中:
“归墟指针”。
指向何方,何处便归于热寂之后的终极静滞,万物基线。
它动了。
没有速度的概念,它只是从“在那里”变成了“在这里”——它的尖端,已然轻轻点在了剧烈脉动、濒临崩溃的悖论穹顶的外壁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在指针触及的刹那,悖论穹顶内部那疯狂冲突的创生与熵寂规则,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并非被抚平,而是被强行赋予了同一个“趋势”——指向终极静滞的趋势。
那半是生机半是死寂的规则风暴,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体性地、不可逆转地“灰化”。绚烂的创生之光熄灭了,冰冷的熵寂之力也失去了活性,一切都朝着同一种绝对的、没有任何特征的“静滞”滑落。
穹顶,正在被从“存在”的层面,直接“指向”归墟!
“不——!”
一声并非通过声音传播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意识呐喊,从本源花园的深处爆发出来。那是韦东奕燃烧殆尽的意识,做出的最后挣扎。悖论之心上的裂纹骤然扩大,他试图引爆自身残存的所有本源,做最后一搏,哪怕只能延缓那指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