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踏地,步步生莲。
那并非真正的莲花,而是其足底道韵与战场煞气碰撞时,自然衍生出的法则涟漪,将脚下腐朽破败的暗红大地,都映照得短暂鲜活。
陈凡紧随其后,将刚刚饮下“万法酿”所得的全新感悟运转到极致。他不再试图硬抗此界无处不在的天地压制,而是如同赤足仙一般,将自身道韵微微调整,尝试着去“契合”这片天地的“呼吸”。
起初还有些滞涩,但混沌道种包容万象的特性此刻展露无遗,加之太初之光那源自一切本初的适应性,他很快便找到了那种微妙的韵律。周身压力骤减,虽不及赤足仙那般举重若轻、浑然天成,却也再不似初来时那般步履维艰,仿佛背负山岳。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这片名为“万法凋零之地”的浩瀚遗迹中。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有高达万丈、通体由某种神金铸造却被未知伟力拦腰斩断的巨塔,断面光滑如镜,残留的锋锐道韵万古不散。
有如同星辰般巨大的狰狞头骨,眼眶空洞,其内竟演化出风雨雷霆的小世界,仿佛其死后残念仍在创生与毁灭中循环。
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异造物残骸,似金属非金属,似生物非生物,散发着与当前宇宙认知迥异的法则波动。
“看到那截断塔了吗?”赤足仙头也不回,随手一指那神金巨塔,“‘昊天族’的观星塔,据说能窥探命运长河。可惜,吹得太厉害,被某个不信命的家伙一剑砍了,族也灭了。”
她又指向那演化风雨的头骨:“‘混沌古神’的一颗眼珠子所化,那老家伙打架输了,不服气,自己兵解了,残骸散落各方,还在那儿较劲呢。”
她语气随意,仿佛在介绍自家后花园的摆设,但每一句话都让陈凡心神摇曳。昊天族?混沌古神?这些都是何等存在?竟也陨落于此,化作这片坟场的组成部分?
“前辈,此地……究竟因何而成?”陈凡忍不住问道。
赤足仙脚步不停,懒洋洋的声音随风传来:“成因?太多了。宇宙生灭,纪元更迭,大道之争,文明远征……乱七八糟的原因,最终都打成了浆糊,就成了这么个鬼地方。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所有失败者、所有被淘汰的宇宙法则、所有破灭文明最后的……垃圾场兼乱葬岗。”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当然,现在也是某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眼中的‘试炼场’和‘资源点’。监察议会那帮人,不就自诩为这里的清洁工和管理员么?”
陈凡沉默。将无数宇宙、无数纪元的悲歌与废墟,视为试炼场和资源点?这是何等的……残酷与漠然?
“觉得残酷?”赤足仙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嗤笑一声,“小家伙,能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背负着自身宇宙兴衰的存在?温情脉脉,早就在穿越星门的那一刻死绝了。在这里,活下去,变强,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找到自己的死法,就这么简单。”
陈凡默然,他知道赤足仙说得是事实。从他踏入此地,遭遇监察使者开始,就已经置身于这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之中。
“那‘源初’……又是什么?”他问出了另一个关键。无论是监察使者,还是赤足仙,都提及了他道种中的“源初”气息。
提到这个,赤足仙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源初’啊……那是传说中一切宇宙、一切法则、一切存在的起源之海泛起的第一缕涟漪。是万物之始,也是万法之根。理论上,它只存在于开天辟地之前,早已消散在无尽的维度更迭中。”
她看向陈凡,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丹田,直视那枚混沌道种:“但你小子的道种里,偏偏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源初’韵味。虽然淡得快闻不出来了,但在这片充斥着破败与终结气息的凋零之地,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够显眼了。”
“所以议会那群疯狗要抓你,所以‘噬星之牙’那帮老鼠会盯上你。‘源初’意味着可能性,意味着超脱现有格局的潜力,也意味着……美味可口的食粮。”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现在就是块行走的香饽饽,还是刚出炉的那种。”
陈凡心中凛然,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至此地便成为众矢之的。太初之气……原来其本质,竟触及到了传说中的“源初”?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赤足仙话锋一转,“‘源初’气息虽惹眼,但也是一种护身符。真正顶尖的存在,反而不会轻易动你,因为牵扯的因果太大。只有议会那些被规则束缚的蠢货,和噬星之牙那种渴望吞噬一切的疯子,才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她伸了个懒腰,破碎的战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当然了,前提是,你别自己作死,跑到某些老怪物的嘴边去晃悠。”
说话间,两人已穿越了那片骸骨与废墟交织的荒原,前方景象豁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