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四岁了,婉宁。”萧月的语气平静,却像藏着暗流的深潭,
“你看,我好像拥有很多。普通人一生或许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关注、所谓的‘地位’……我站在这里,脚下是汉东最顶级的酒店,眼前是最繁华的夜景,无数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我的一句认可,一张请柬。”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声音飘忽:
“可我最遗憾的……恰恰是那些我从未真正体验过的、最普通、最真诚的快乐……”
“比如呢?”诗婉宁好奇地睁大眼睛,她无法想象,如萧月这般璀璨的存在,还会有什么得不到的快乐。
“比如……”萧月眼神迷离,仿佛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
“比如,像你一样,为了一个简单的目标,心无旁骛地努力,只为了一次完美的演出,而不是为了投资回报率;比如,和三五好友,在路边摊毫无形象地吃烧烤,笑得肆无忌惮,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不用计较卡路里;比如,谈一场笨拙的、不考虑家世背景、不看资源置换的恋爱,会因为他递过来的一杯奶茶而开心一整天……”
她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
“我的青春,好像从一开始就被按下了快进键,直接跳过了那些懵懂、试探、莽撞、甚至犯傻的章节。所有的选择都被标好了价码,所有的笑容都经过了排练。我得到了一个被无数人羡慕的、金光闪闪的二十四岁,但内里……却好像提前苍老了。”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诗婉宁因为认真倾听而微微绷紧的手臂,触感是年轻肌肤特有的弹性和温热。
“所以,婉宁,”萧月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真实的羡慕,
“别急着长大,别急着羡慕我这样的‘二十四岁’。好好珍惜你的十八岁,珍惜你现在还能为拉错一个音符而懊恼,为一句没说出口的感谢而耿耿于怀的年纪。”
“这种纯粹,这种……‘来得及’,才是真正奢侈的东西。”
诗婉宁似懂非懂地看着萧月,她并不能完全理解萧月话语里所有的沉重与复杂,但她能感受到那份真实的、淡淡的伤感。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萧月姐姐,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拉琴,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真诚地说:
“但是……我也觉得您很厉害!您帮助了像我这样的人,给了我们机会。这……这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快乐,对吗?”
萧月微微一怔,看着女孩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肯定,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今晚或许最接近真心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不再那么疏离。
“也许吧。”她轻声说,将杯中最后一点酒饮尽,
“谢谢你,婉宁。你的祝福,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诗婉宁也笑了,那笑容如同初绽的栀子花,干净,甜美,充满了十八岁特有的、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
两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代表着极致繁华背后的虚无与反思,一个象征着纯粹起点上的希望与生机。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窗内的宴会依旧喧嚣浮华,而这一隅短暂的对话,却像一首悄然流淌的间奏曲,映照出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彼此交织的青春。
萧月知道,她的遗憾或许无法弥补,但这一刻,从这个十八岁女孩身上折射出的微光,让她在浮华的废墟中,依稀触摸到了一点关于“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