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地脉灵根(1 / 2)

第一节:幽光深处的低语

地底裂隙的旅程,是一场对感官与意志的双重考验。

队伍沿着那条由荧光地衣和菌类点缀的“星河”艰难前行。这里没有天日,时间感变得模糊,只能通过估算体力和消耗来大致判断流逝。脚下是湿滑的岩石,时而平坦,时而陡峭,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两侧的岩壁仿佛巨兽的肋骨,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唯一的慰藉,是阿树胸前那越来越稳定的搏动。自从进入了这片地底世界,“伴生之心”便彻底沉静下来,不再是焦躁不安,而是一种近乎满足的、平稳的脉动。它像一盏恒定的暖灯,不仅驱散了阿树心中的寒意,也无形中给整个队伍注入了一丝力量。

葛翁走在阿树身侧,手中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既是探路也是支撑。他时不时停下来,仔细观察岩壁上的荧光菌类,或是俯身触摸地面,神情专注而凝重。

“葛翁,您在看什么?”巧姑小声问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裂隙中带起一丝回响。

“看路,也看这地底的‘脾性’。”葛翁没有回头,浑浊的老眼在幽光下闪着智慧的光芒,“这些菌类和地衣,并非胡乱生长。你们看,越是靠近那‘地乳灵泉’的方向,菌类的颜色就越偏向幽蓝,光芒也越纯净。这说明地脉中的生机之力,是从一个源头流淌出来的。我们正逆流而上,或者说,正走向源头。”

他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动。这片死寂的万毒泽之下,竟然还隐藏着一条流淌着生机的“地脉”。

队伍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比之前发现灵泉的洞窟更为巨大的地下空腔。这里高不见顶,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岩壁上大片大片的荧光菌类,如同倒悬的星海,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空腔的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横亘在众人面前,阻断了去路。裂谷宽达数十丈,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岩石构成的天然桥梁,连接着两岸。桥身狭窄,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偶尔有阴冷的风从谷底吹上,带着呜咽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怎么过去?”芸娘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石桥,脸色发白。

阿树走到桥边,捡起一块石头扔下。许久之后,才从深渊之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响。

“深不见底。”他沉声道,随即看向葛翁,“葛翁,您觉得这桥安全吗?”

葛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桥面与岩壁的连接处。他用手捻起一点青苔,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木棍敲了敲桥边的岩石。

“这桥是天然形成的,岩石本身还算坚固。但年深日久,又被这地底的湿气侵蚀,谁也说不准它还能承受多少重量。”葛翁站起身,神情严肃,“而且,你们感觉这风了吗?这风里有东西。”

众人屏气凝神,静下心来感受着那从谷底吹来的阴风。渐渐地,他们果然察觉到了那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尖刺骨般的寒意。这丝寒意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寒冷,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当众人吸入这股阴风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喉咙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阵迟钝的凉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阴煞气’。”葛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凝重,“地脉生机汇聚之处,其对立面必然是死气与阴煞的沉淀。这裂谷之下,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煞汇聚之地。”

葛翁指着桥上那湿滑的青苔,解释道:“这桥上的青苔之所以如此湿滑,正是因为这阴煞之气凝结成了寒露。在上面行走,不仅要小心滑倒,更要抵御这阴煞气的侵蚀。时间一长,这阴煞气会逐渐侵蚀人的阳气,使人神志不清,最终失足坠落谷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凛。前路是万丈深渊,后路是谢阎的追兵,他们已然没有退路。

“我第一个过去。”阿树当机立断,“将绳子系在我身上,我到对面将绳子固定好,大家抓着绳子过桥,能安全一些。”

“不行!”石柱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万一你出事……”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第一个过去。”阿树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看向石柱和黑牙,“你们两个体力最好,负责断后和照顾伤员。葛翁经验丰富,需要指点大家。芸娘、巧姑,你们先过,别担心。”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镇定,“相信我。”

他将兽筋绳的一端牢牢系在腰间,另一端交给石柱。他深吸一口气,将“伴生之心”的木盒在胸前又紧了紧,感受着那股温暖的搏动,然后毅然踏上了石桥。

踏上桥面的第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阿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一分。桥面比看上去更滑,每一步都必须踩得极其稳当。

他放慢了呼吸,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脚下。胸前的木盒成了他对抗阴煞气的最大依仗。那股温暖的搏动,仿佛一个微型的太阳,不断驱散着侵入体内的寒意,让他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一步,两步……阿树走得极慢,却异常稳健。他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关系着生死。身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幽光中显得格外渺小的身影。

走到石桥中央,风力骤然加大,呼啸的阴风如同鬼爪,撕扯着他的衣衫,试图将他推下深渊。阿树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滑倒!

“阿树!”芸娘失声惊呼。

“别出声!”石柱低吼一声,双手死死攥着绳子,手臂上青筋暴起。

阿树稳住身形,他闭上眼睛片刻,感受着“伴生之心”传来的暖流,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寒气。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变得无比坚定。他不再理会那呼啸的阴风,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对岸挪动。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树的脚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土地。他回头望去,隔着数十丈的深渊,对岸同伴们的身影在荧光菌类的映照下,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迅速将绳子解下,找到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将绳子牢牢地打了几个死结,又用力拽了拽,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向对岸挥了挥手。

有了绳索作为扶手和保险,众人过桥的信心大增。葛翁第二个过去,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很准,仿佛对这座桥了如指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手中紧握着绳索,给后面的人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接着是芸娘和巧姑,她们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桥面。芸娘的脸色有些苍白,而巧姑则显得有些紧张,但她们都紧紧抓着绳子,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们的步伐缓慢而谨慎,几乎是挪过去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最后是石柱和黑牙,他们半扶半拖着那名受伤的猎人。猎人的伤势严重,无法独立行走,石柱和黑牙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确保他的安全。他们一边艰难地前行,一边密切关注着猎人的状况,生怕他会突然摔倒。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这支队伍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当所有人都踏上对岸的土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时,阿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胸前的“伴生之心”,在抵达这片区域后,那平稳的搏动中,似乎多了一丝……困惑?甚至是一丝警惕?

它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生机源头就在前方,但与此同时,它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种让它感到不安的存在。

“怎么了?”葛翁注意到阿树的神情变化。

“它……有些不对劲。”阿树低声道,“它对前方的生机依然渴望,但……也感到了威胁。就在这附近。”

葛翁闻言,立刻警惕起来,他举起火把,照亮了前方。石桥的尽头,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坡地之上,生长着更多、更茂盛的“蕴光草”,那些白色浆果如同夜明珠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而在草地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形状如同心脏的黑色岩石。

岩石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吸收进去。而在岩石的周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骸骨。

那些骸骨并非野兽,而是人形!有的已经残破不堪,有的还相对完整,保持着挣扎或匍匐的姿态。他们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所有的生命精华都被抽干了。

“是……人!”巧姑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葛翁走上前,蹲在一具较为完整的骸骨旁,仔细查看。骸骨的手骨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在距离那块黑色岩石不到三尺的地方停下了。

“这些人,应该是和我们一样,误入此地,或者……是追寻着‘地乳灵泉’而来的寻宝人。”葛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不是被杀死的,你看,他们的骨骼上没有任何伤痕。他们是被……吸干了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诡异的黑色心脏岩石上。

“这石头……是什么东西?”石柱握紧了猎刀,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我不知道。”葛翁摇了摇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困惑与凝重,“老朽走南闯北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东西。它就像一个‘生机黑洞’,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生命力。这些‘蕴光草’之所以生长得如此茂盛,恐怕正是因为它们能吸收地脉的生机,而这块石头,则在吸收这些草,甚至一切靠近它的活物的生机!”

阿树终于明白了“伴生之心”为何会感到警惕。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净土之上,竟然隐藏着一个如此恐怖的“寄生者”或“掠夺者”。

“我们……要绕过去吗?”芸娘颤声问道。

阿树看着那块黑色岩石,又看了看前方更深处、似乎更加明亮的区域。他知道,真正的生机源头,还在更后面。而这块石头,就是通往源头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诡异的一道屏障。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猎刀,刀锋在幽光下闪烁着寒芒。

“不。”阿树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绕路,不知道会通向哪里,说不定有更大的危险。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块石头,和‘伴生之心’之间,似乎有一种……联系。一种对立的联系。”

他胸前的木盒,搏动频率再次加快,这一次,不再是渴望,也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战意?仿佛一个沉睡的王者,遇到了自己的宿敌。

“它想……‘吃掉’那块石头?”阿树心中冒出一个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

“这太冒险了!”石柱急道,“我们不知道那石头到底是什么!”

“但我们别无选择。”阿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同伴们,“留在这里,阴煞气和未知的危险会耗死我们。前进,就必须跨过这道坎。葛翁,您和妇孺退后,石柱、黑牙,准备战斗。我去试试。”

他不是鲁莽,而是基于对“伴生之心”的绝对信任。这颗本源之种,是纯净生机的化身,它的本能,就是净化与吞噬一切污秽。那块黑色石头,无疑是这片地底最大的“污秽”。

阿树手持猎刀,一步步走向那块巨大的黑色心脏岩石。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比阴煞气更加阴冷、更加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都在变慢,思维也变得迟钝。

但他胸前的木盒,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柔和而温暖的白光穿透木盒,形成一个光罩,将阿树笼罩其中。那股死寂的气息一接触到光罩,便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嗡——”

就在阿树距离黑色岩石只有五尺之遥时,那块一直静默不动的岩石,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岩石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道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整块岩石仿佛一颗真正的心脏,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搏动起来!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岩石上爆发出来,周围的“蕴光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顶端的白色浆果光芒迅速黯淡,化为一滩灰烬。甚至连空气中的荧光菌类,光芒都为之黯淡。

阿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他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若非“伴生之心”的光罩护体,他恐怕已经和那些骸骨一样,被吸成一具干尸。

“吼!”

阿树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踏前一步,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手中的猎刀之上,对着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狠狠劈了下去!

第二节:光与暗的共鸣

猎刀的刀锋闪烁着寒光,在接触到黑色心脏岩石的一刹那,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反而更像是砍进了一块坚韧无比的腐肉之中,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沉闷的“噗嗤”声。

那暗红色的“血管”纹路在刀锋落点处像是被惊扰的蛇一般,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激怒了一样,瞬间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吸力!这股吸力犹如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抓住了猎刀,让阿树几乎无法握住它。

阿树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这股力量之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过去一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而那股吸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强烈,似乎想要把他体内的血液和精气都一并吸走!

“噗!”阿树闷哼一声,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染红了刀身。但他死死地握住刀柄,没有松手。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木盒光芒大盛!“伴生之心”仿佛被激怒了,光球从盒中猛地弹出,悬浮在阿树面前,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夺目的光芒!

纯净的白光化作一道光柱,轰然射向那颗黑色心脏!

“滋——!”

光与暗的碰撞,就像宇宙诞生之初的那场大爆炸一样,本应是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它们的相遇,没有引发巨大的爆炸,而是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令人牙酸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滚油浇在烙铁上一样,滋滋作响,让人听了浑身不自在。

而那颗黑色的心脏,更是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活跃。它上面的暗红色纹路像是被惊扰的毒蛇一般,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在痛苦地嘶吼着。这些纹路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它们在黑色心脏上疯狂地扭动,释放出更加强大的死寂气息,企图将那道白光彻底压制下去。

然而,白光并没有被轻易击退。它宛如一道破晓的曙光,顽强地穿透了黑暗的重重包围,直直地照射在黑色心脏上。两者之间的较量,使得整个地下空腔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本安静的岩壁上,那些荧光菌类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力量,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它们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给这个本就诡异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而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更是传来了一阵比之前更加沉闷的轰鸣声。那声音如同巨兽翻身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整个地下世界都要被这股力量撕裂开来。

“稳住!”石柱和黑牙冲上来,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阿树。他们能感觉到,阿树的身体正在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撕扯,一边是“伴生之心”散发的灼热生机,另一边是黑色心脏传来的阴冷死气。

阿树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仿佛灵魂都要被那颗黑色心脏拖入无尽的深渊。

“阿树!醒醒!”芸娘的尖叫声如同利剑,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同伴们焦急的脸庞,看到了葛翁那双充满智慧与决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