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派出的亲信回报得很快,却也带来了更多迷雾。
那名龟兹乐师登记的名字叫“乐衍”,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自称是龟兹国内一名普通乐师,因仰慕中原文化,随商队前来游历。他一路行为并无明显异常,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易和演奏,大多时间都待在商队安排的驿馆内,深居简出。商队其他人对他的来历也语焉不详,只知是中途加入,因其琵琶技艺精湛而被收留。
“乐衍…”沈燕反复咀嚼着这个化名,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而随手取的。他的低调和神秘,与一个本该靠技艺和表现谋生的乐师身份格格不入。
她再次拿起那幅画像,指尖几乎要抚过那双熟悉的眼睛。真的是他吗?那个记忆中才华横溢却体弱多病、本该早已葬身于那场浩劫中的慕容家故交——苏瑾瑜?
如果是,他为何死里逃生?又为何化身乐师,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玉门关?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他与京中的“玄圭”,西州的“烛龙”,又是否有牵连?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沈燕心头,让她坐立难安。她深知,在眼下如此微妙紧张的关头,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这个乐衍。记录他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沈燕下令,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切记,绝不可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
亲信领命而去。沈燕却无法平静,她走到窗边,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舍,看到那座接待西域商队的驿馆。故人疑云,如同投入心湖的一块巨石,让她原本全神贯注于破解“玄圭”密码的心神,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纷乱。
然而,外部的压力并不会因个人的心绪而稍有减缓。西州使者麴智盛在碰了一鼻子灰后,并未立刻离去,反而似乎安心在玉门关住了下来,每日里只是逛逛市集,听听曲,仿佛真成了一个悠闲的观光客。
但王校尉的监控网络却捕捉到了其随从异常的活跃。尤其是那名被发现了胭脂密线却尚未动用的低级官吏,其活动频率明显增加,似乎在多方打探消息,重点是玉门关的城防换班规律、粮草储备位置以及…近期军队的调动情况,特别是胡彪部离去后留下的防务空缺。
“将军,西州人贼心不死,恐怕在酝酿更大的阴谋。”王校尉忧心忡忡地汇报,“他们打探得如此细致,绝非仅仅为了回去虚报战功那么简单。”
楚骁看着王校尉汇总来的情报,眼神冰冷:“麴文泰和那个‘烛龙’,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打探城防粮草,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想找机会偷袭,二是想…借刀杀人。”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西州与狄人交界处:“狄人内乱,各方都在寻找外援。西州莫不是想将我军布防详情,卖给阿史那贺鲁,或者右贤王残部,引诱他们来攻玉门关,他们好坐收渔利?”
此言一出,王校尉和一旁的沈燕都心中一凛!这极有可能,西州自己不敢正面来攻,便想驱虎吞狼,此计更毒!
“必须阻止他们!”王校尉急道。
“阻止?”楚骁冷笑一声,“为何要阻止?他们想借刀,那也得看我们给不给这把刀!”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既然他们想要布防图,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份‘精心准备’的。”
“王将军,立刻找人,仿照我们的真实布防图,做一份假的。将几处关键隘口的守军‘减少’,粮仓位置‘微调’,再‘不经意’地露出几处‘防御漏洞’。要做得逼真,像是通过艰难手段才获取的。”
“将军是想…”王校尉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