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进来了。
赵雅婷死死闭着眼,不敢再看。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床边经过,带起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河水的腥气。那\"嘎吱\"声越来越响,像有人用头在磕地板,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咚......咚......咚......\"
是头磕在地板上的声。
离床越来越近了。
赵雅婷的心跳得快要炸开,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想起方晓蕾滚下石阶的样子,头一下下磕在石头上,也是这样的声音。
\"嘎吱......\"
那东西停在了床边。
赵雅婷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床板在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床上,头垂下来,靠近床底。
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的膝盖。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她的腿上,湿冷的,带着腥味——是一缕头发,很长,缠着水草。
赵雅婷的身体开始发抖,抖得停不下来。她能听见头顶传来\"滴答\"声,像是水从头发上滴下来,落在床板上,然后渗下来,滴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
她想起方晓蕾坠河后,被捞上来时浑身湿透的样子,头发滴着水,脸上沾着泥。
\"嘎吱......\"
那东西好像在笑,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像隔着水。
赵雅婷闭着眼,在心里默念道士的话:她不会弯腰,她不会弯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快亮了吗?她不知道,床底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突然,头顶的\"滴答\"声停了。
\"嘎吱\"声也停了。
卧室里静得可怕,连那东西的呼吸声都没有。
赵雅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她走了?
她犹豫着,慢慢抬起头,想透过床板和床垫的缝隙看看外面。
就在她的视线刚要越过缝隙时,一张脸突然从缝隙里探了进来。
是方晓蕾的脸。
头朝下,头发垂在漆黑,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脸上还沾着泥和血,正是她坠河时的样子。
赵雅婷吓得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鼻子几乎碰到她的鼻子,阴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河水的腥气和腐烂的味道。
\"你以为......我不会弯腰?\"
方晓蕾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又冷又涩。
赵雅婷的瞳孔骤缩,她看见方晓蕾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头朝下,身体却还在床上——她不是不会弯腰,她是一直保持着头朝下的姿态,用这种方式,把脸探进了床底。
\"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方晓蕾的脸突然放大,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水,\"我看着自己的头磕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
赵雅婷想往后躲,却被墙壁挡住,退无可退。她看见方晓蕾的手伸了进来,指甲又黑又长,像爪子,抓向她的脸。
\"那个道士......\"赵雅婷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嘶哑,\"是他说你不会弯腰的!是他骗了我!\"
方晓蕾的脸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得脸都扭曲了,像块被揉皱的纸:\"他当然要骗你......\"
她的手停在半空,黑色的指甲指着门口的方向。
赵雅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穿灰色道袍的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正慢慢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长发——那根本不是道士,是个女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却燃烧着和方晓蕾一样的恨。
\"她是我女儿。\"女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把她的作业本扔水里时,她哭着说那是她熬夜写的;你们扯她头发时,她刚剪了新发型,说想拍张好看的照片给我;你们推她下去时,她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降压药......\"
女人一步步走进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刀,正是赵雅婷当初剪掉方晓蕾头发的那把。
\"我说她不会弯腰,是让你安心躲进床底......\"女人的目光落在赵雅婷身上,像在看一具尸体,\"因为我女儿最后看见的,就是你站在石阶上的脸。她头朝下栽下去时,心里想的就是——要这样看着你,把你拖下去。\"
方晓蕾的脸在赵雅婷眼前猛地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过玻璃。赵雅婷感觉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腿,把她往床底外面拖,拖向那张头朝下的脸。
她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方晓蕾坠河前被捂住嘴时的样子。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方晓蕾那双漆黑的眼睛,和她身后,女人举起剪刀时,眼里闪过的、和方晓蕾如出一辙的冰冷恨意。
天亮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床底散落着几根湿冷的头发,和一滩带着腥气的水渍。水渍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头朝下,正对着阳光,慢慢消散。
门口的剪刀上,沾着几根长发,是赵雅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