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脚脖手印(2 / 2)

阿杰没理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用红绳系着的桃木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白族文字。\"这是我爷给的,说能避水煞。\"他把桃木片往水里浸了浸,拿出来时,上面沾着些透明的黏液,像鸡蛋清,在月光下泛着光,\"看见没?'老朋友'就在附近,这是她的'口水'。\"

话音刚落,岸边的浪突然大了起来,\"哗啦\"一声,打湿了我们的裤脚,水冰凉,像掺了冰碴子,顺着裤管往上爬,冻得骨头缝都疼。莉莉尖叫一声,指着水里:\"那是什么?!\"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月光下,离岸边不远的水里,漂着个红通通的东西,像条展开的水袖,在浪里一荡一荡的,和阿杰说的红绸子一模一样。它离岸边越来越近,边缘还在轻轻摆动,像有人在水里挥舞。

\"别碰!\"阿杰把我们往后拽,他的脸色惨白,草帽都歪了,\"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已经晚了。那个叫大强的男生喝多了酸酒,仗着酒劲甩开阿杰的手:\"不就是块破布吗?吓唬谁呢。\"他往水边走,皮鞋踩在湿泥里,发出\"咕叽\"的声响,\"我去捞上来给莉莉当纪念品,比酒吧买的强。\"

\"回来!\"阿杰想拉他,没拉住。大强已经脱了皮鞋,光脚踩进水里,像小勇当时一样,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腿上的汗毛,在月光里亮晶晶的。

\"你看,啥事没有。\"大强回头笑,他的门牙很齐,不像小勇缺了颗,\"阿杰你就是故弄玄虚......\"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啊\"地叫了一声,身体猛地往下一沉,膝盖以下瞬间没入水中,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的手在水面上乱抓,抓住了岸边的一块石头,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拉我!快拉我!\"大强的脸憋得通红,酒全醒了,\"有东西拽我脚!在往下拖!\"

我和阿杰赶紧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刚一使劲,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胳膊传过来,冰得我手指发麻,像攥着块冰。大强的脚在水里蹬,水面上冒出好多泡泡,像水开了似的,还泛着淡淡的红,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看他脚脖子!\"莉莉的声音都劈了,带着哭腔。

我低头一看,大强的脚踝处,慢慢浮现出一圈青紫色的印子,和阿杰说的一模一样,五个指印,清晰得像盖章,连哪个是拇指哪个是小指都分得清。那印子还在动,一点点往上爬,勒得他的皮肤发皱,像要嵌进肉里,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白,没有血色。

\"是'老朋友'!\"阿杰急得满头汗,从脖子上扯下桃木片,往大强的脚脖子上按,\"快念我爷教的咒!'水来水去,各归其位,生人勿近,死魂莫追'!\"

他嘴里念叨着,声音抖得不成调。桃木片碰到那青紫色的印子时,发出\"滋\"的一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冒出股白烟,带着股焦糊味,还夹杂着点腥气,像鱼鳞烧着了。

大强突然惨叫一声,身体往上一弹,像被人从水里推了一把,力道大得差点把我和阿杰带倒。我们趁机把他拽上岸,他的脚脖子上,那圈印子已经变成了黑紫色,像戴了个铁镯子,摸上去冰凉,比周围的皮肤低好几度,像贴了块冰。

\"走!快走!\"阿杰拖着大强就往回跑,我们跟在后面,没人敢回头。身后的浪声越来越大,像有人在水里追,\"哗啦,哗啦\",还夹杂着\"嘻嘻\"的笑声,尖尖的,像小孩的,却又比小孩的声音冷,像冰碴子擦玻璃。我甚至觉得后颈有股凉意,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气,带着水腥气。

回到客栈时,大强的脚脖子已经肿得像个馒头,那圈黑紫色的印子更清楚了,五个指印像长在了肉里,连指甲刮过的痕迹都看得清。老板娘是个白族老太太,裹着蓝布头巾,看见那印子,脸\"唰\"地白了,赶紧从神龛上拿了三炷香,点燃后对着洱海边的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你们惹着'老朋友'了。\"她的手在抖,香灰掉在地上,\"那红绸子是几十年前那个花旦的,她跳海那天是被负心人骗了,穿着戏服就沉了,到现在还在等。谁捡她的红绸子,她就以为是负心人来了,要拉着一起沉。\"

老太太从里屋拿出个陶罐,倒出些黑乎乎的东西,带着股腥气,据说是用洱海的淤泥和艾草调的,还加了些\"老物件\"的灰。她用手指蘸着往大强的脚脖子上抹,那东西冰凉,大强疼得\"嘶嘶\"吸气,说像被冰锥扎。

\"今晚别关灯。\"老太太临走前嘱咐,眼睛往窗外瞟了瞟,\"也别靠近窗户,窗帘拉严实了。'老朋友'记仇,会来找的——她最喜欢抓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年轻人。\"

那一夜,我们五个挤在一间房里,灯开了一整晚,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关。窗外的浪声时不时传来,\"哗啦,哗啦\",有时还会夹杂着\"啪嗒\"声,像有人用湿淋淋的手拍窗户,黏糊糊的,带着水痕。

大强睡得很不安稳,总说梦话,喊着\"别拽我\"、\"红绸子给你\"、\"我不是他\"。他的脚脖子上,那圈印子在灯光下泛着青黑色,像活的一样,偶尔还会轻轻动一下,像手指在蜷缩,每次动,大强就会抽搐一下,额头上冒冷汗。

凌晨三点多,莉莉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窗户:\"那里有东西!\"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窗帘没拉严,留着道缝,月光从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亮斑。亮斑里,有个模糊的影子,贴在窗户上,像张纸,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红通通的,在月光里晃。

阿杰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壮着胆子往窗边走,走到一半,那影子突然消失了,像被风吹走了。他拉开窗帘,窗外空荡荡的,只有洱海浪拍着岸边的声音,\"哗啦,哗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窗玻璃上,留着五个模糊的手印,带着水汽,和大强脚脖子上的印子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找阿杰退了后面的行程,订了最早的机票离开。大强的脚脖子肿了半个月,那圈黑紫色的印子才慢慢消下去,却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像纹身,五个指印,永远刻在了那里。他说阴雨天的时候,那地方会隐隐作痛,凉飕飕的,像有人还在攥着他的脚脖子。

回去的飞机上,我靠窗坐着,往下看,洱海像块巨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漂亮得让人忘了昨晚的恐惧。可我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下,藏着多少\"老朋友\",多少红绸子,多少像小勇和大强一样的脚链。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洱海,也不敢看关于洱海的照片。有次刷到阿杰的朋友圈,是张洱海边的日出,配文:\"又到捞银鱼的季节了。\"

照片的角落里,靠近水面的地方,漂着个红通通的东西,像条展开的水袖,在浪里一荡一荡的。评论区里,有人问那是什么,阿杰回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