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深秋的南州,风里裹着湿冷的寒意。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窗台上,几盆绿植早已褪去翠绿,林砚捏着一份泛黄的案卷,指腹反复摩挲着“1980年南州仓库纵火案——未破”的字样,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案子都过去十年了,当年的物证早就不全了,证人要么搬了家,要么记不清细节,你真想重启?”李建国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林砚桌前,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滑落,在案卷封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林砚抬头,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老照片上——照片里,年轻的父亲穿着警服,笑容刚毅,胸前的警号清晰可见。“李队,您当年和我爸一起办过这个案子,您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纵火案,仓库里不仅有商户的货物,还有一批准备运往灾区的救灾物资,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背后肯定不简单。”
自从打掉“虎哥”团伙,得知父亲的牺牲与团伙前身的走私案有关后,林砚就一直没放下父亲当年未破的仓库纵火案。这些天,他翻遍了市局的旧案卷宗,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办案记录,可里面的内容寥寥无几:1980年冬夜,南州城郊的粮油仓库突发大火,消防人员赶到时火势已无法控制,现场仅残留一些烧焦的货物残骸,初步判断为意外失火,后因缺乏线索,案件搁置至今。
“当年条件太有限了,”李建国叹了口气,坐在林砚对面,回忆起往事,眼神里满是惋惜,“仓库周围没有住户,没有目击者,现场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连起火点都没法确定。你爸当时牵头办案,熬了好几个通宵,走访了周边所有商户,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直到后来他接手了走私案,这案子才慢慢被搁置了。”
林砚翻开案卷,里面夹着几张当年的现场照片:烧焦的仓库框架、扭曲的金属货架、黑乎乎的货物残骸,还有一张父亲蹲在现场勘查的照片,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把镊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您看这张照片,”林砚指着照片里父亲手边的一块碎片,“这是什么?案卷里没提到。”
李建国凑近看了看,沉吟道:“好像是一块烧焦的木板,当年现场有很多这种碎片,没人在意,后来可能当作垃圾处理了。”
林砚却不这么认为,父亲向来严谨,既然他当时关注这块木板,说明这块木板可能有特殊之处。“我想去当年的仓库遗址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遗址早就没了,”李建国摇摇头,“五年前,城郊改造,那片区域建了居民楼,连原来的路都改了。”
林砚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又燃起希望:“那当年参与灭火的消防员、处理现场残骸的工作人员,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我想一个个去走访。”
李建国看着林砚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当年的消防队长叫老陈,现在退休在家,处理残骸的是当时的环卫所所长,姓刘,我给你找找他们的联系方式。不过小林,你要有心理准备,十年过去了,很多人可能都记不清细节了。”
“谢谢您,李队,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林砚握紧了案卷,仿佛握住了父亲未完成的使命。
第二天一早,林砚先找到了退休的消防队长老陈。老陈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四合院里,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落叶满地。得知林砚的来意,老陈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那起大火啊,我到现在都记得,烧得太凶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仓库的屋顶都塌了,里面全是浓烟,根本没法进去救人,只能在外围灭火。”
“陈叔,您还记得当时起火点大概在仓库的哪个位置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砚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着。
老陈坐在藤椅上,闭上眼睛回忆了半天:“起火点好像在仓库的西北角,那边的火势最猛。至于异常,倒是有一点,当时灭火的时候,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粮油燃烧的味道,有点像……煤油的味道,但不确定,毕竟现场太乱了。”
煤油味?林砚眼前一亮,案卷里说仓库里存放的都是粮油和救灾物资,没有煤油,这很可能是人为纵火的关键线索!“您确定是煤油味吗?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不确定,当时没太在意,也没跟别人说,”老陈摇摇头,“后来案子说是意外失火,我也就没再提了。”
告别老陈,林砚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环卫所,找到了当年的所长老刘。老刘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得知林砚要问十年前仓库纵火案的残骸处理情况,他皱着眉想了很久:“那批残骸啊,当时堆在城郊的垃圾场,后来垃圾场被填平了,建了工厂。不过我记得,当时处理的时候,有一个商户非要在残骸里找他的货物,还找到了一个烧焦的铁盒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商户您还记得是谁吗?”林砚追问。
“好像是做粮油生意的,姓王,当时在仓库租了个仓位,损失了不少钱,”老刘努力回忆着,“后来听说他搬去邻市做生意了,具体地址我就不清楚了。”
虽然没能找到更多直接线索,但煤油味和烧焦的铁盒子,让林砚更加坚定了这是人为纵火的判断。回到刑侦大队,他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李建国。
“煤油味?铁盒子?”李建国皱起眉,“当年怎么没人提到这些?要是早知道,案子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当年条件有限,现场勘查不全面,很多细节都被忽略了,”林砚说道,“现在线索太少了,那个姓王的商户可能是关键,我想先从他入手,找到他,说不定能知道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帮你联系邻市的警方,让他们帮忙排查姓王的粮油商户,”李建国点点头,“另外,我再找找当年仓库的租赁合同,看看还有哪些商户在那里租赁仓位,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一边等待邻市警方的消息,一边翻看当年仓库的租赁合同。租赁合同记录得很详细,除了姓王的商户,还有十几个商户,林砚逐一联系,大部分商户要么已经转行,要么记不清当年的情况,只有一个叫张大海的商户,还在南州做粮油生意,并且对当年的火灾还有些印象。
林砚立刻赶到张大海的粮油店,张大海看到林砚,热情地迎了上来:“林警官,你找我有事?”
“张叔,您还记得十年前城郊仓库的大火吗?”林砚问道。
“怎么不记得,我当时在仓库也租了仓位,损失了好几万,”张大海叹了口气,“那火来得太突然了,好好的仓库怎么就着火了呢。”
“您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比如火灾前有没有陌生人进出仓库?”
张大海皱着眉想了想:“陌生人倒是没注意,不过火灾前几天,我晚上去仓库整理货物,看到仓库的管理员老周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仓库门员说话,两人看起来很神秘,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就不说话了,那个陌生男人还瞪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走了。”
“老周现在在哪里?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林砚抓住了关键信息。
“老周啊,火灾后没多久就辞职了,听说回了老家,具体地址不知道,联系方式也丢了,”张大海摇摇头,“不过我记得他老家好像在南州下辖的清县。”
清县虽然不大,但要找一个十年前辞职的仓库管理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林砚立刻联系清县警方,让他们帮忙排查名叫老周的人。
与此同时,邻市警方传来消息,找到了当年那个姓王的商户。林砚立刻驱车前往邻市,见到了王老板。王老板今年五十多岁,得知林砚的来意,感慨道:“当年那把火,把我的家底都烧光了,我找了好几天,才在残骸里找到那个铁盒子,里面是我存放的账本,虽然烧焦了,但还能看清一部分,上面记录了我和其他商户的货款往来。”
“账本还在吗?”林砚急切地问道。
“在,我一直留着,算是个念想,”王老板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铁盒子,递给林砚。
林砚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子,里面果然有一本烧焦的账本,页面已经泛黄,很多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但他还是仔细地翻看着,希望能找到线索。突然,他在账本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一行模糊的字迹:“1980年X月X日,老周收好处费500元,同意调换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