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公安局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虎哥张彪被铐在铁椅上,油腻的头发黏在额角,曾经的嚣张气焰早已被消磨殆尽。林砚推开门时,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警惕,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自从被抓进警局,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对这个“毁了他生意”的年轻刑警。
“张彪,知道今天找你聊什么吗?”林砚拉过木椅坐下,将一个搪瓷杯推到桌中间,杯里的白开水冒着热气。他没有急着翻案卷,只是盯着虎哥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虎哥喉结动了动,避开他的目光,含糊道:“该说的我都跟李队说了,团伙的事、收保护费的事……别再问了。”
“我没问你团伙的事。”林砚拿起笔,在笔录纸上轻轻敲了敲,“我问的是十年前,1975年冬天,南州港货运码头,那起‘货车坠江’事故。”
“轰”的一声,虎哥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惨白。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铁镣与铁椅碰撞发出“哐当”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你……你提那事干什么?那是意外!跟我没关系!”
“意外?”林砚冷笑一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虎哥面前。照片上是一辆坠入江中的解放牌货车,车头变形严重,角落里还能看到半截警服袖口——这是当年林卫国牺牲时,现场勘查留下的唯一一张清晰照片。“我父亲林卫国,当年就是负责查码头走私案的刑警。他出事前三天,刚查到有人用粮食运输车走私洋布,而那辆车的车主,就是你张彪的表哥。”
虎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布满污渍的囚服上。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徒劳地摇着头:“不是我……是他自己开车不小心……”
“不小心?”林砚的声音陡然提高,指尖重重地戳在照片上,“我查了当年的气象记录,1975年冬天那几天根本没下雪,路面干燥得很。而且那辆货车的刹车,是被人故意剪断了油管——你以为把刹车油管接头藏在江底,就没人能找到?上个月我们打捞沉船时,已经找到了那截带你的指纹的油管!”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虎哥的心理防线。他双手抱头,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是我!是我干的!当年你爸查到我表哥走私,要扣车抓人,我表哥求我帮忙,说要是被抓了,全家都得饿死……我就趁你爸检查货车的时候,偷偷剪断了刹车油管,还故意把车往江边引……”
林砚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强忍着眼底的酸涩,继续追问:“事故发生后,你为什么不跑?还敢留在南州码头?”
“我怕啊!”虎哥抹着眼泪,声音嘶哑,“可后来听说警察定了意外,没人怀疑我,我就敢回来了。再后来我靠着走私赚的钱,慢慢拉起了团伙,想着没人敢惹我……我没想到,十几年后,会栽在你手里,栽在你这个仇人的儿子手里!”
审讯室外,李建国靠在墙上,手里攥着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他听到里面的对话,眼圈微微发红——当年他和林卫国是同期入职的刑警,林卫国牺牲时,他还去看过年幼的林砚,只是没想到,这桩悬了十年的“意外”,会在今天真相大白。
林砚走出审讯室时,李建国递过来一支烟,声音有些沙哑:“都问清楚了?”
“嗯。”林砚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当年的事,他都认了。”
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老林要是泉下有知,肯定能瞑目了。你这小子,没给你爸丢脸。”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虎哥的案子,市局已经上报省厅了,后续的起诉、量刑,都会按程序来。你这几天也累坏了,先去医院看看苏晓吧,她昨天还问起你。”
提到苏晓,林砚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把烟塞进兜里,转身往医院方向走。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走到外科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苏晓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法医手册,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那是为了救他,被虎哥的弹簧刀划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