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南州码头的初秋,空气里总飘着一股鱼腥和煤烟混合的怪味。林砚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码头碎石子磨出细小伤口的小腿,正弯腰把一筐沉甸甸的货物扛上肩头。
“新来的!动作快点!”工头拿着根木棍在旁边催,唾沫星子溅到林砚后颈,“虎哥的货要是误了点,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林砚闷哼一声,脚步稳地往仓库走。这是他卧底码头的第三天,每天天不亮就来上工,扛货、卸船、打扫,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就是为了能多接触些人,找到愿意开口的突破口。可码头的工人要么被虎哥的势力吓怕了,要么收了好处,他问起虎哥的事,要么摇头摆手,要么干脆转身就走。
“小伙子,歇会儿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砚放下货物,擦了把脸上的汗,看见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拎着个铁皮水壶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白面馒头。老头脸上刻满皱纹,左手食指缺了半截,露出的伤口已经结了厚厚的疤。
“周师傅。”林砚认出他,这几天总看见老头在码头角落里补渔网,话不多,却总在他快扛不动的时候,悄悄递瓶水过来。
老周把水壶和馒头塞给林砚,自己蹲在地上,盯着远处虎哥手下收保护费的方向,眼神里藏着股说不出的狠劲。“别硬撑,这码头的活,不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该干的。”
林砚咬了口馒头,温热的面香裹着麦麸的粗糙,在嘴里散开。他没接话,反而往老周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周师傅,我听说虎哥在这里说了算,连商户不交保护费都要被打?”
老周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渔网针“啪嗒”掉在地上。他飞快地扫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捡起针,声音压得更低:“你问这个干啥?不想活了?”
“我有个亲戚,在码头开了家小杂货铺,最近也被虎哥的人盯上了,说不交钱就砸店。”林砚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眼睛紧紧盯着老周的反应,“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啥办法能躲过去……”
话还没说完,老周突然红了眼。他一把抓住林砚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躲?躲不过的!我儿子去年就是因为不肯交保护费,被他们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连路都走不了!”
林砚心里一紧,知道找对人了。他拍了拍老周的手背,语气放柔:“周师傅,我知道您心里苦。可咱们总不能一直被他们欺负吧?就没什么能治得了他们的办法?”
老周的手松了松,眼神暗了下去。“怎么没试过?报过警,可警察来了,要么找不到证据,要么刚走,虎哥的人就来报复。前阵子有个商户联合大家抵制,结果晚上铺子就被人放了火,连家都没了……”
“那要是有证据呢?”林砚追问,“要是能拿到虎哥垄断货运、收保护费的证据,是不是就能把他们送进去?”
老周猛地抬头看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证据哪那么好拿?虎哥的合同都藏得严实,收的钱也都是现金,连个账本都没有。再说,谁要是敢帮警察,被他知道了,全家都得遭殃。”
林砚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老周,自己也点了一支。烟雾缭绕中,他轻声说:“周师傅,我不是普通人。”
老周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