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七月末,汴京的依旧暑热难耐,但一股来自西北的寒流,却让刚刚开始推行的军事改革,遭遇了第一次严峻的挑战。
垂拱殿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却无法冷却赵佶眉宇间的凝重与愠怒。他手中捏着一封由皇城司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下方,李纲、吴敏、宇文虚中,以及勾当皇城司梁师成皆肃立不语,气氛压抑。
“好啊,真是好啊!”赵佶将密报重重拍在御案上,声音冷得像冰,“军改诏书下达不过旬月,西军就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梁师成,你把皇城司报来的情况,给诸卿说说!”
梁师成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尖细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回…回官家,皇城司安插于西军中的密探急报,原熙河路兵马都监张悍、原秦风路副将王逵,纠集其旧部及部分对军改不满的中下层军官,约数百人,于三日前在渭州城外营地哗变!”
“哗变?!”李纲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军队哗变,乃是动摇国本之事!
吴敏和宇文虚中也都是脸色剧变,西军乃是伐夏主力,此时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梁师成继续道:“彼等打出的旗号是……是清君侧,诛佞臣,污蔑新政乃祸国殃民之举,裁撤旧制乃断绝将士生路。他们冲击了渭州军械库,抢夺了一批兵甲,虽被种师道老将军迅速调兵镇压,首恶张悍、王逵已被擒杀,余众或降或逃,然……然影响极其恶劣,西军各部,如今已是人心浮动,流言四起!”
赵佶冷哼一声:“清君侧?诛佞臣?朕看他们是怕自己的脏事被翻出来!李纲,吴敏,你二人可知这张悍、王逵是何许人也?”
李纲沉吟道:“陛下,此二人臣略有耳闻,皆是西军旧将,平日……风评似乎不佳,但未曾想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宇文虚中掌管兵部,对军中人事更为熟悉,他面色难看地补充:“陛下,张悍、王逵二人,确系西军积年旧将。更重要的是,他二人……曾长期在童贯麾下效力,是童贯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往日西军吃空饷、克扣军粮之风,此二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童贯……”赵佶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名字,他早已列入清算名单,只是北伐期间及之后,为了稳定西军,一直未动他,仅将其闲置。没想到,其遗毒竟如此之深!
梁师成适时地呈上另一份密报,声音更低:“官家,皇城司在查抄张悍、王逵私宅及审讯其亲信时,发现……发现他们与致仕在家的童贯,仍有秘密往来!有书信为证,虽言语隐晦,但多次提及老恩相、共度时艰,且查获的赃款中,有部分来路不明的大额金银,时间点与童贯执掌西军时某些军费亏空案吻合!种种迹象表明,此次哗变,即便非童贯直接指使,也定然与他暗中怂恿、默许脱不开干系!”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