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岁末的汴京笼罩在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皇宫内赏赐的节料和各色恩赏,由宦官们捧着,流水般送入各位重臣的府邸。然而,今年送往几位一品大员府上的,除了常规的钱帛吃食外,还多了一个沉甸甸、包装格外精贵的锦盒。
礼部尚书白时中的府上,此刻正是如此。当宫中内侍郑重地将那锦盒交到白时中手中,并传达了皇帝“清平贡瓶、明心鉴,愿卿明心见性,共贺新禧”的口谕后,满府上下都充满了好奇。
送走内侍,白时中在正堂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尊一尺多高、晶莹剔透、雕琢着繁复如意云纹的“清平贡瓶”。冬日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照射在瓶身上,竟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晕,瓶体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和气孔,仿佛是由凝固的清水雕琢而成!
“天爷……” 白时中的夫人王氏首先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她出身书香门第,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何曾见过如此纯净无暇的琉璃?这简直不似人间凡物!
紧接着,白时中又打开了那个扁平的盒子。当那面光可鉴人的“明心鉴”呈现出来时,围拢过来的子女们更是发出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爹!里面……里面有人!” 年仅十岁的幼子吓得直往母亲身后躲,指着镜子,小脸煞白。
他十五岁的长女,胆子稍大些,好奇地凑上前,当她看到镜中那个眉眼清晰、连额前细微绒毛都根根可见的少女影像时,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镜中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这是女儿?”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铜镜……铜镜里从未看得如此清楚过!”
连一向沉稳持重的长子,也忍不住凑近端详,看着镜中自己年轻而略带青涩的面容,以及眉心因苦读而早早生出的一道浅痕,神情复杂。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仿佛在这面镜子前,任何一丝不整都无所遁形。
白时中自己,更是心中巨震。他颤抖着手,拿起那面“明心鉴”,镜中立刻映照出他自己那张因年岁和操劳而刻上皱纹、但此刻却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脸。每一道皱纹,每一根白发,甚至眼中残留的惊骇,都无比清晰地映射出来。这种感觉,远比见到那尊华美的琉璃瓶更加冲击心神!这已不仅仅是奇巧之物,它仿佛能照进人的内心,令人无所适形。
“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白时中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镜子和琉璃瓶放回锦盒,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陛下……陛下这是得了天工之助啊!以此明镜自省,确该当‘明心见性’……” 他忽然有些明白,皇帝赏赐此物,除了展示新成就与恩宠外,恐怕也暗含着一丝警醒。
这一夜,白府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两件前所未见的奇物带来的震撼与议论之中。类似的情景,也在其他几位收到特殊赏赐的一品大员府中上演。琉璃的华美与银镜的清晰,成为了这个年关,汴京顶层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也让他们对那位深居宫中的皇帝,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敬畏与好奇。
腊月三十,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