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上门提亲(1 / 2)

就在人们刚刚消化完这个消息,七嘴八舌的议论还没完全停歇的时候,山脚下的村庄忽然“噼里啪啦”炸响了一串尖锐刺耳的鞭炮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坳里显得格外突兀、喜庆,又咄咄逼人。

胡强当时正和一群社员在坡地的田埂上歇晌。骤然炸响的鞭炮声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他“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把脚边的草叶都惊得簌簌直抖。心口像被那鞭炮炸开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一辆披红挂绿、车轱辘上沾满新鲜黄泥的驴车,在鞭炮的硝烟和喧闹中,慢悠悠地沿着村道驶来。车上堆着大红木箱、搪瓷脸盆架子……明晃晃的都是嫁妆。

刘队长不知何时走到了胡强身边,眯着眼睛,目光沉沉地追随着那辆驴车,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话才慢悠悠地飘进胡强耳朵里,像块冰冷的石头砸进心湖:

“王副主任?那可是公社革委会一把手马主任的亲外甥。”

旁边立刻有社员接腔,仿佛认识王胜利是多大的荣光:“对对对!就是马主任他亲外甥!个头嘛……是矮了点,黑瘦黑瘦的,可本事通天哪!能量大着呢!”他竖起大拇指,晃了又晃。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几位见惯了世面的老汉倚着树干,其中一人吐出一口浓痰,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这女娃,心思活泛,算是找准了登天的梯子喽!”

“攀了高枝儿了!”——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胡强耳朵里。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冻住。那张原本阴沉的脸,像骤然跌进了隆冬腊月的冰窟,掠过一丝青灰色,随即冻成了一层冷硬、死寂的霜。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刘喜儿,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缩了缩脖子——分明是酷暑天气,她却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正从强子哥身上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胡强猛地转身,把锄头“哐当”一声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朝着知青点那排低矮的土坯房大步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愕然的目光。

那扇知青点最靠西头的木门,“砰”地一声死死关上,落栓的声音沉重得像砸在人心上。胡强把自己彻底锁进了这个狭窄、闷热、散发着陈旧木头和尘土气息的囚笼里。窗子被他用旧报纸糊得严严实实,阳光艰难地从纸缝里挤进来几缕,无力地切割着屋里的昏暗。

他像一截失去水分的枯木,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土炕上,任由汹涌的酸涩、屈辱、不甘和钝痛啃噬着五脏六腑。外面世界的喧嚣、吆喝、蝉鸣,仿佛都被那厚重的木门隔绝,只剩下自己心脏在死寂中沉重搏动的闷响。

起初几天,他还听得见门外的响动。脚步声来了又走,轻轻叩门的声音响起过几次。他知道那是刘喜儿。有一次,他甚至清晰地听到她带着担忧的声音贴着门板传进来,闷闷的:“强子哥?开开门呀,我给你烙了荞麦饼,还热乎着呢……”

那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心口结痂的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痒。但他只是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那扇门,更深地陷进那片绝望的黑暗里,用沉默筑起更高的围墙。

渐渐地,门外的脚步声少了。只有每天清晨,窗台下会准时响起轻微的窸窣声——那是刘喜儿默默放下的装着食物的碗碟。有时是金黄松软的窝头,有时是蒸得软烂的南瓜,有时是一碗熬得浓稠的玉米糊糊。

酷暑的热浪无孔不入,穿透纸糊的窗棂,蒸腾着屋里的空气,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汗衫,黏腻腻地贴在身上。但他似乎失去了对冷热的感知,任由自己在这黏稠的黑暗和窒息般的闷热中一点点沉沦。

门缝里漏进来的光线,每天都忠实地在地上移动着,从门缝移动到墙角,再从墙角移动到炕沿……时间就在这微弱的光标移动中,无声地滑过了整整半个月。

知青点的院子里,野草趁着主人疏于打理,悄悄沿着墙角蔓延开一小片放肆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