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院。
一号办公室。
夜色已深，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沙瑞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站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大秘书，白秘书。
白秘书正低着头，用一种恭敬而又简洁的语调，汇报着刚刚从吕州传来的最新动态。
“书记，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侯亮平同志在吕州的工作，已经取得了新的突破。”
“他今天下午，刚刚和省委副书记高育良同志，在吕州市委的案情分析会上，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白秘书的用词非常考究。
他用了“深入的交流”这个词，而不是“冲突”或者“争吵”。
但沙瑞金是何等人物。
他瞬间就听懂了这背后的潜台词。
“哦？”
沙瑞金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抬起眼皮，淡淡地问道。
“怎么个深入法？”
白秘书的头垂得更低了。
“据说，高育良同志认为月亮湖命案案情重大，希望能由他亲自挂帅，成立联合调查组。”
“但侯亮平同志认为，自己受省委和最高检的双重委托，有责任也有能力独立办好此案。”
“双方......进行了一番工作思路上的探讨。”
沙瑞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探讨？
恐怕是针尖对麦芒，寸土不让吧。
高育良这个老狐狸，果然坐不住了。
祁同伟一被抓。
他就立刻乱了方寸。
甚至不惜亲自跑到吕州，去跟自己的学生抢夺一个案子的指挥权。
这已经不是爱护羽毛的高育良了。
这是一头被逼到墙角，准备拼命的老狼。
“后来呢？”沙瑞金继续问道。
“后来，侯亮平同志拿出了一份关键证据，是关于祁同伟同志的一些初步调查材料。”
白秘书的声音压得更低。
“高育良同志看完之后，就......就提前离开了吕州，返回京州了。”
沙瑞金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看来，侯亮平是占了上风。
而且是完胜。
他甚至能想象到，高育良在看到那份材料时，脸色会是何等的难看。
自己的得意门生，转眼间就成了别人手里，用来攻击自己的武器。
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只是......
沙瑞金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
他本以为，高育良和侯亮平这对师生，会在吕州彻底撕破脸。
斗个你死我活。
没想到，高育良这么快就退缩了。
这只老狐狸，还是太谨慎了。
他宁愿吃个哑巴亏，也不愿意把事情彻底闹大。
这可不是沙瑞金想要看到的结果。
汉东这潭水，还不够浑。
“侯亮平同志的最新动向呢？”
沙瑞金换了个话题。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高育良同志离开吕州前，曾私下与侯亮平同志有过一次会面。会面之后，侯亮平同志立刻调整了调查方向。”
白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他命令手下，开始全力调查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同志，以及商人王大路。”
“调查的重点，是他们二人与山水集团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
沙瑞金的眉毛，终于扬了一下。
高育良！
好一招祸水东引！
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这是要把侯亮平这把刀，引向自己的死对头李达康啊！
沙瑞金的心里，对高育良的评价又高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