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陈指导员身旁,将两罐奶粉往桌角一搁,动作随意。
“陈哥,拿着。”
陈指导员正给妻子夹菜,闻声一愣,看到那个两个硬邦邦的圆柱罐体轮廓。连忙说:“柱……老弟,这……这太金贵了,使不得!快拿回去!”
“嗨,跟我还演上梁山好汉了?”何雨柱咧嘴一笑,“这东西给嫂子补身子,正合适。”
他话锋一转,“咱这行当出来的,就见不得好东西放错了地方,更见不得人亏了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王大牛在一旁早瞧出门道,哈哈笑着插话:
“好你个柱子!刚戴上干部的帽子,就学会拿特供品送人情了?这玩意儿可是身份的象征!”
“边儿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雨柱笑骂着虚晃一拳,
“这是我自个儿那份定量,刚批下来,还热乎着呢!陈哥家嫂子需要,那就是派上了正经用场。”
他转而看向陈指导员,“再说了,陈哥,这买卖咱不亏。赶明儿你家娃落了地,长得白白胖胖,那功劳簿上,不得记我柱子一笔?”
陈指导员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这哪里是奶粉?这分明是何雨柱这新晋副科长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干部待遇,是这年头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硬通货。
他抄起桌上那半杯散装白酒:“兄弟!”
“话,都在酒里了!这情分,哥记住了!往后……往后你们轧钢厂要是再叫那些洋螺丝钉卡了脖子,你别跟哥客气!”
他仰头一饮而尽,重重放下杯子,道:
“沈阳军需厂的老蔡,我过命的兄弟!专治苏修卡咱们脖子的那些老掉牙玩意儿!就没有他摆弄不了的铁疙瘩!”
一顿涮羊肉,两罐奶粉,换来一条直达军需厂的硬关系。这便是在那个物资计划、人情滚烫的年代,最典型也最有效的资源置换——不立文字,全在人心。
……
酒欢人散,
何雨柱推着自行车,走在娄晓娥外侧。
娄晓娥步伐轻盈,想起了什么嘴角突然弯起,打趣道:“何大科长,真有您的!两罐子特供奶粉,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这就换来一条直通军需厂的内部航线?
我爹要是知道你这买卖经,怕是都得后悔当年只倒腾古玩字画,没去倒腾关系。”
何雨柱正美滋滋地回味着陈指导员的承诺,一听这话,立刻嬉皮笑脸地推着车凑近半步:
“哎哟喂,我的娄大小姐,您这话可带着醋味儿啊!
主要啊,是真看陈嫂子那脸色,黄得跟六必居酱缸里腌过了头的八宝酱瓜一个样,瞧着心里头忒不落忍!”
“咱这行当出来的,见着好食材被糟践了,心疼;见着活生生的人亏了身子,那更是心疼加倍!”
他话锋一转,“至于那位老蔡嘛……嘿嘿,那叫搂草打兔子——捎带手!纯属意外收获!”
这话说的轻巧,这捎带手的关系,恰是计划年代里最灵动的私人脉络。
公对公的条子难批,但人对人的一句承诺,往往能撬动僵硬的齿轮。
娄晓娥被他这套食材论歪理逗得噗嗤笑出声,笑音轻脆。
她伸手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随即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声音柔和下来:
“我爸前儿还念叨呢,说你这人身上,有股子老派人火候到了自然成的定力。
看着像是有一搭没一搭,没使多大劲儿,可每一步,都像是掐着秒表,正好踩在鼓点上。”
何雨柱推车的手下意识地一顿,恍惚记起,似乎在很久以前,自己也跟什么人掰扯过类似的道理,说什么识人如识食材,火候差了,味儿就变了。
他侧过头,借着昏黄的光,仔细看她。
灯光勾勒着她脸颊柔和的线条,眉眼间带着笑,看着很传。
他认真说:“娄叔这话,是抬举我。我何雨柱啊,扒了这身干部服,骨子里还是个掂大勺的。
就觉得吧,这世上的人跟事,跟案板上的菜一样,是嫩是老,是鲜是蔫,得用手掂,用鼻子闻,用心品……火候,是急不来的。”
他顿了顿,忽然冲她眨眨眼,“当然了,像您娄大小姐这样的顶级食材,那我必须得文火慢炖,精心伺候,可不能糟践喽!”
娄晓娥脸一热,笑骂着伸手又要去打他:
“去你的!谁是你的食材!”
何雨柱哈哈一笑,推着车子往前窜了两步,两人的笑闹声惊动了墙角打盹的野猫,嗖地一下蹿上了房顶。
到了娄晓娥家门口,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路灯映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她微微踮起脚尖,带着一点点的微醺,飞快地在何雨柱脸颊上又啄了一下。
“喏,庆功宴的……餐后甜点。”
何雨柱只觉得脸上被甜点碰过的地方,像刚出锅的糖油饼挨着指尖——热乎,微烫,还有点黏糊糊的甜意直往心里钻。
他咧嘴笑了:“嚯!娄大小姐这甜点上得够快啊,火候拿捏得……啧,比咱颠勺还利索!刚品出点咸淡,甜的就跟上了。”
他顿了顿,咂摸了一下,煞有介事地总结:“嗯……这感觉,有点像刚焖好一锅红烧肉,盖子一掀,那香气嘭地就顶脑门儿上了——来得快,劲儿足,后味还绵绵长长。”
他冲娄晓娥眨眨眼,“不过啊,好菜得细品,好火候得稳着来。
下回……咱争取把这甜点煨成文火慢炖的银耳羹,那才叫一个入滋入味,从嗓子眼儿舒坦到脚后跟儿!”
娄晓娥被他这怪论逗得噗嗤乐出声,脸颊飞红,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
“傻柱!你这嘴啊……比你们厂那争气床还能动态调控!歪理一套一套的!”
“得嘞!歪理也是理嘛!快进去吧,夜里风凉。”
何雨柱嘿嘿笑着,看着娄晓娥背影消失在门后。
他站在原地,直到娄家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彻底关上,他才推起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慢悠悠地蹬上脚踏。
回家路上,回味着这一天的种种,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嘿!这一天,跟灌了二两二锅头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舒坦!升个技术科副科长?嗐,小事儿!不过嘛……这特供奶的味儿,是真叫一个稠厚醇香,比那高汤还勾魂!
王大牛那帮兄弟说得对,三喜临门啊!这头一喜,副科长的位子坐稳了,往后咱这争气的路子,更宽了!
李副厂长那分房的门道,嘿,咱心里门儿清!
这第二喜嘛,研究所那特聘流动总工的名头,听着就带劲!书,咱不急着出,先让技术像这特供奶一样,实实在在地流到基层去,暖人肚子,壮人筋骨!这才是真能耐!部里的大领导都点头了,这路子,通透!
至于这第三喜……他眼前浮现娄晓娥微醺的脸庞和她轻啄自己脸颊的触感,笑意更深。
嘿嘿!这可比啥甜点都够味儿!晓娥这姑娘,就像那顶级的……嗯……顶级的蜜汁山药!
看着清爽亮丽,骨子里那份甜糯韧劲儿,得用文火慢慢煨着、品着。今儿这一小口甜点……啧,火候刚撩到边儿,那份甜暖劲儿,比王大牛灌我半斤白酒还上头!
这日子啊,就得像掂大勺炒菜!火候太猛糊得快,火候不足菜不香。咱这三喜,哪一样不是咱拿捏着火候,一步一个脚印“炒”出来的?搞技术是,处关系是,连……咳咳……他想到娄晓娥,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份心思也是!
舒坦!真他娘的舒坦!升职的意气,劳模提名的荣光,兄弟伙儿闹腾的热乎劲儿,太舒坦。
这感觉,比刚出锅的拔丝地瓜还粘乎,比那文火慢炖透了的银耳羹还润心!
爽!这才叫日子有滋有味!
另外一边,娄晓娥轻手轻脚推开客厅的木门,正坐在沙发上织毛线的谭雅丽便敏锐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