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你没错。”赵小满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王桂香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原谅，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彻，“至少，不全是你的错。”
王桂香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似乎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赵小满话锋却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硬如铁：
“但是——”
“世道错了，不代表施加伤害的人就无罪。”
“规矩吃人，不代表拿起刀叉的人就无辜。”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虽然依旧没有触碰王桂香，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王桂香瑟缩了一下。
“你欠下的账，一笔笔，一桩桩，那些打在我身上的鞭子，那些饿得我头晕眼花的日夜，那些被你们像货物一样算计的冰冷……这些债，都刻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神锐利如刀，“永远不会因为世道错了，就一笔勾销。”
“它们不会消失。”
王桂香眼中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她似乎想再次磕头求饶，却被赵小满那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赵小满直起身，不再看她，目光扫过周围静默的村民，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春风里：
“我今天不罚你，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我赵小满今日站的这个位置，行的这条路，不是为了报复某一个王桂香，某一个赵家。”
“我要掀翻的，是造就了无数个王桂香，造就了无数悲剧的那个……不把女人当人的世道！”
“你的债，你自己背着。你的下场，就是你该付的利息。”
说完，她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地上那瘫软的身影一眼，决然地转过身，对李青山和王嫂子等人微微颔首。
“走吧。”
她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定，那身青色的官袍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冷冽而坚定的光。
王桂香瘫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赵小满远去的方向，嘴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迟来的忏悔，那卑微的乞求，在那番关于“世道”与“债务”的冰冷宣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阳光下迅速蒸发的一滴露水。
赵小满以她的方式，完成了这场跨越时空的审判。她不接受个人的、被迫的忏悔，她要清算的，是整个时代欠下的、沉甸甸的巨账。而这笔账，才刚刚开始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