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巨大的、手工绘制的图表！
图表以清晰的线条和不同的色块，直观地展示了从三年前到去年，赵家集内，“丰女村”（女户联盟）与周边几个普通男户村落，在相同气候、相似田亩条件下，粟米平均亩产的对比！
图表之上，代表普通村落产量的线条起伏平缓，甚至因旱灾、蝗灾而有过明显的凹陷。而代表“丰女村”产量的线条，则从最初与普通村落持平，到后来一路稳健上扬，尤其是在去年，那条线陡然拔高，将其他线条远远甩在身后，形成一个极其醒目的高峰！旁边用小字标注着精确的数字：“丰女一号”平均亩产，二百八十五斤！而对照村落，最好的也不过一百五十斤！
这还仅仅是赵家集本地的数据！
紧接着，孙巧儿又展示了第二幅图表，是“丰女一号”在皇庄与司农寺最优品种的对比数据，那个“三百零七斤”的数字，如同一个沉重的砝码，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第三幅图表，则是关于抗逆性的对比。用简单的图示，清晰表明了在遭遇冰雹灾害时，“丰女一号”与普通粟米倒伏面积与减产比例的悬殊差距。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辩解，只有这冰冷、客观、却无比震撼的数据与图表！
“陛下…诸位大人…”赵小满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虽然虚弱，却仿佛带着图表上那些线条的力量，“民女…不知何为妖法…”
“只知…土地不会骗人…庄稼不会骗人…”
“若精心选育…顺应自然…使得…稻谷丰登…百姓饱暖…便是妖术…”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幅巨大的对比图，目光扫过那些面露震惊、或依旧顽固的官员，最终定格在皇帝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誓：
“那民女…甘愿…领受…这‘妖’名！”
“只求…陛下…与诸位大人…看一看…这图表之上…”
“哪一条线…代表着…我大燕…更多的粮食…”
“哪一条线…代表着…边境将士…更足的粮饷…”
“哪一条线…又代表着…天下苍生…更少的饥馑！”
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然嘶哑不堪，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身体摇摇欲坠，全靠孙巧儿死死扶住。但那番话，配合着那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图表，却如同惊雷，在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炸响！
数据为戈，图表为盾。
赵小满用这种超越时代认知的、最直观的方式，将一场关于“妖术”的荒谬指控，硬生生扭转成了关于“粮食”与“民生”的现实辩论！
许多原本中立的，甚至部分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看着那铁一般的数据对比，眼神都变了。程维景等支持派更是挺直了腰板。
严正清等人脸色铁青，想要反驳，却发现面对那白纸黑字、线条分明的事实，任何关于“牝鸡司晨”、“妖法惑众”的空泛指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龙椅之上，皇帝的目光深深落在那些图表上，又移回到那个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爆发出如此惊人力量与智慧的病弱女子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这金銮殿上的第一回合，赵小满以她独特的方式，守住了阵地。但所有人都知道，风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