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儿以铁算数据撕开“风化”伪饰,张寡妇呈上的州府印信更如泰山压顶,令县令陈景元汗出如浆,狼狈不堪。他方才那套卫道的慷慨陈词,在冰冷的现实与更高的权柄面前,彻底沦为了笑话,恨不得立刻退堂了事。
然而,就在他准备强行找补几句,将张剥皮重罚以平息事端,草草结束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审讯时——
一直强忍伤痛、照顾着昏迷赵小满的王嫂子,缓缓抬起了头。她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与顺从的浑浊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般的火焰。
“大人!” 她的声音因手腕的剧痛和极致的激动而嘶哑变形,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公堂上诡异的气氛,“您口口声声‘风教’、‘妇道’,认定俺们女子种地便是伤风败俗,该受惩戒…那民妇今日,便也让大人,让堂外所有的父老乡亲看看,俺们这些妇人,为何要聚在一起,为何要拼了命地去种那‘伤风化’的地!”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悲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正准备宣布退堂的陈县令也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只见王嫂子,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仿佛永远直不起腰的妇人,用那只未受伤的手,颤抖着,开始解开自己身上那件破旧夹袄的布扣!
“王嫂子!你…” 张寡妇似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失声惊呼。
王嫂子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夹袄解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里衣。她没有停止,继续解开了里衣的襟口,将左侧的衣衫,缓缓向下拉扯——
“嘶——!”
当那片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堂之上时,所有看到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变色!
只见那瘦骨嶙峋的胸膛、肩背、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伤痕!有早已愈合变成紫褐色、扭曲如蜈蚣的陈旧鞭痕;有颜色略浅、却依旧狰狞的棍棒击打留下的淤痕;有烫伤留下的扭曲疤痕;甚至还有几处显然是牙齿撕咬留下的永久印记!新旧交错,触目惊心,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
这哪里是一个人的身体?这分明是一幅受难的地图!记录着长年累月、惨无人道的暴力!
堂外原本喧闹的百姓瞬间死寂,许多妇人下意识地掩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同情。连那些衙役也面露不忍,移开了目光。
陈县令也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