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那“去县衙!敲登闻鼓!”的决绝号令,如同在女户们沸腾的怒火中注入了一股冰冷的、目标明确的钢铁意志。短暂的震惊过后,所有人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括,迅速行动起来。
张寡妇厉声点出十个平日最是胆大心细、力气也足的女户,包括她自己,人人手握棍棒锄头,虽衣衫褴褛,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子,紧紧护卫在赵小满和孙巧儿周围。
王嫂子忍着手腕剧痛,被扶回窑洞,负责看守那箱关乎全村命脉的银钱和剩余物资,她咬着牙,对留下守卫的女户嘶声道:“守好了!谁敢趁乱伸手,就往死里打!”
柳绣娘和周婆婆则迅速退入工坊,将门栓死。周婆婆那双枯手竟异常灵巧地将一些重要工具和初步染色的薯纱样本藏匿起来。
“快!装车!” 赵小满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她手指的方向,不是银钱,不是细软,而是——地窖里那堆积如山的粮食!
女户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是要以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去扇那狗官的脸!
不需要再多言,剩下的女户如同疯狂的蚁群,扑向地窖!她们用箩筐,用麻袋,甚至直接用手抱,将金灿灿的粟米、沉甸甸的红薯,疯狂地往外搬运!
那辆平日里用来拉运柴草和肥料的破旧驴车被迅速套上瘦驴。箩筐满了!麻袋满了!粮食被毫不吝惜地、重重地堆上车板,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瘦驴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嘶鸣,但女户们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上堆!直到粮食再也堆不下,甚至开始从边缘滚落。
这还不够!更多女户直接扛起装满粮食的麻袋,或用扁担挑起沉甸甸的箩筐!她们咬着牙,汗水混着之前抗争时的尘土和泪水,在脸上冲出泥沟,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
“开栏!” 张寡妇一声令下,荆棘壁垒的豁口被彻底打开!
“走!” 赵小满被两个女户几乎是架着,坐上了那辆被粮食淹没的驴车最前方。她瘦弱的身躯陷在粮食堆里,脸色惨白如鬼,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孙巧儿紧紧抱着那个装着所有账本、破碎田契以及李大人留下文书的小包袱,跟在车旁,小脸绷得紧紧的。
张寡妇手持铁锄,走在最前开路。其余九名护卫女户手持“武器”,护在驴车两侧和后方。再后面,是更多扛着、挑着粮食的女户!她们沉默着,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股压抑的、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洪流!
这支奇怪的队伍,拉着、扛着、挑着惊人的粮食,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出丰女村,朝着县城方向迤逦而行!
沿途的村民都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粮食?更何曾见过一群女人如同赴死般沉默地运送着这些粮食? “她们…她们这是要干啥?” “那是…丰女村的人?拉这么多粮食去哪?” “瞧那车上…是不是那个姓赵的妖…女人?” “后面跟着官差吗?不像啊…”
议论声、惊疑的目光,都无法阻挡这支队伍的脚步。她们的目光只盯着前方,盯着县城的方向。
张剥皮和赵强带着几个衙役,原本还想阻拦,但看到这支沉默却决绝的、被粮食和武器武装起来的队伍,尤其是看到女户们眼中那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光芒,他们心底发寒,竟一时不敢过分逼近,只是远远地辍着,气急败坏地叫骂威胁,却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