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头流放！
这几个字眼，对于底层乡民的威慑力，远比虚无缥缈的诅咒更直接、更恐怖！
赵有才等人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他们可以不怕赵小满的“妖法诅咒”，但对那代表朝廷律法、代表官府权威的朱红大印，却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恐惧！那是能真正让他们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的力量！
方才被贪婪和凶戾冲昏的头脑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后怕！他们刚才都干了什么？冲击有官印凭证的私田？打砸抢掠？这要是真追究起来…
“你…你胡说！一块破泥巴牌子…” 赵有才色厉内荏地尖叫，脚步却不自觉地向后挪。
“破泥巴牌子？” 王嫂子猛地将泥板转向外围观的村民，让那鲜红的官印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下，“乡亲们都看看！看看这是不是官印！是不是县太爷给的公道！赵有才！你们赵家是想当着全村人的面，造反吗？！！”
外围观的村民一阵骚动，窃窃私语。那朱红大印在阳光下无比刺眼。许多原本事不关己甚至暗自嫉妒的男户，此刻眼神也变了。欺负女户是一回事，对抗官府又是另一回事！谁也不想被牵连！
“有才！回来！” 人群外，远远传来赵富贵气急败坏又隐含惊惶的吼声。他没想到这些贱妇竟然真弄到了官印凭证！事情闹到对抗官印的地步，就彻底失控了！
赵有才如蒙大赦，却又觉得无比屈辱，脸色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还想放几句狠话。
王嫂子却猛地向前一步，将官印泥板几乎怼到他脸上，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与往日懦弱截然不同的疯狂火焰：“来啊！抢啊！当着官府大印的面抢！俺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谁再敢动这田里一根藤，碰这粉棚一片瓦！俺王桂枝就是撞死在这官印上！也要告到县衙！让青天大老爷看看，这赵家集还有没有王法！看看你们赵家，能不能一手遮天——！！”
以命相搏！以血护契！
这股决绝的疯劲，彻底压垮了赵有才等人最后一丝气焰。他们看着那鲜红的官印，看着状若疯虎的王嫂子，看着不远处眼神冰冷如煞神的赵小满，再看看周围村民各异的目光…
“晦气！” 赵有才狠狠啐了一口，脸色铁青地一挥手，“我们走！”
赵家子弟如丧家之犬，慌忙扔下手里抢来的零星红薯和砸坏的家伙，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从缺口处退了出去，甚至没人敢再看那官印一眼。
荆棘壁垒内，一片狼藉。
被践踏的藤蔓，被刨开的土坑，被掀翻的棚架，散落一地的破损红薯和混入泥土的淀粉…女户们或坐或跪，大多带伤，低声啜泣着，脸上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置信的微光。
王嫂子举着那泥板的手臂终于无力垂下，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软倒，被旁边的张寡妇一把扶住。她额头的鲜血流了满脸，却看着满目疮痍中依旧屹立的女伴们，看着那被死死护住的大部分田产和淀粉，咧开一个带着血沫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官印…有用…” 她嘶哑地说完，头一歪，也昏了过去。
朱印为盾，血契惊堂。
这简陋的泥板，此刻重逾千斤。它护住的不仅是田产，更是女户们在这冰冷世道里，用血泪和勇气，争来的第一寸——受律法庇护的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