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那口沤肥积水的烂泥沟,成了赵家母子洗不脱的耻辱烙印。
当里正陈老秀才拄着拐杖,被那冲天恶臭和村民的哄闹引来,皱着眉头指派几个青壮用长竹竿、套索,如同打捞溺毙的牲口般,将两个浑身糊满恶臭黑泥、奄奄一息的“泥鬼”从冰冷的泥淖里拖拽上来时,赵家最后一点残存的、名为“体面”的遮羞布,便被彻底撕得粉碎,丢在寒风里任人践踏。
王桂香被拖上来时,如同一条被抽了筋的死蛇,瘫在冰冷的冻土上剧烈地咳嗽、干呕,粘稠的黑泥混合着胃液从口鼻中不断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恶臭。她枯槁的脸上糊满了泥浆,早已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泥污的缝隙,死死盯着围观的人群,里面翻涌着极致的怨毒、羞愤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示众后的死寂麻木。
赵有才则更惨。那条深陷泥潭、被荆棘毒刺反复蹂躏过的瘸腿,被拖拽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的“咯咯”声。裹腿的破布早已被泥水和脓血浸透、撕烂,暴露出的伤口肿胀得如同发酵的烂馒头,皮肉呈现一种可怕的青紫色,边缘糜烂翻卷,不断渗出暗黄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脓液!伤口深处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碎骨茬!冰冷的泥水浸泡和荆棘毒刺的麻痹灼烧,让这条腿如同被亿万毒虫啃噬,巨大的痛苦让他连惨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和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呻吟。那只同样被毒刺所伤的手臂,肿胀得更加骇人,皮肤绷得发亮,呈现出一种濒死的紫黑色。
“呕…臭死了!”
“快抬走!别在这污了地!”
“啧啧…这腿…怕是要烂掉喽…”
“报应!活该!谁让他们心黑手毒!”
围观的人群捂着口鼻,嫌恶地后退,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毫不留情地扎在赵家母子身上。快嘴刘此刻更是如同打了鸡血,尖利的嗓音在寒风中格外刺耳:
“瞧瞧!都瞧瞧!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惦记人家‘妖苗’的下场!”
“那苗是‘小瘟神’用血喂出来的!是张婆子拿命守着的!能没点说道?!”
“赵有才这腿!啧啧…烂成这样…怕不是沾了妖气邪气!中了那鬼藤的毒!指不定…指不定就是报应!是老天爷替那苦命的五丫头收的债!”
“‘克死亲’克不动亲爹娘,就克亲哥!这命硬得…啧啧,谁沾谁倒霉!”
“快抬走!别让这晦气烂腿方(克)了咱们村的风水!”
“中了妖毒!”
“烂腿报应!”
“克亲命硬!”
这些冰冷恶毒的新标签,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快嘴刘尖利的嗓音加持下,狠狠烙在了赵有才和王桂香的身上!也烙进了所有围观村民的认知里!
几个被陈老秀才指派的青壮汉子,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嫌恶。他们用长竹竿架起如同两滩烂泥、散发着冲天恶臭的母子,如同拖拽两头染了瘟病的死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赵家那间塌了半边炕的破屋挪去。脓血和恶臭的黑泥,顺着拖行的痕迹,在冻土上留下一条刺目惊心、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污浊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