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素芬走后,这房间就被旅社的老板封死了。”张九河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指着墙角一个积满蛛网的木凳,“你蹲下,把那个木凳挪开。”
苏晴依言照做。木凳被移开后,原本被遮挡的墙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早已被灰尘封堵得严严实实的暗格。张九河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锤子和凿子,对着暗格的缝隙用力敲了几下。只听“簌簌”一阵轻响,暗格的封堵物掉落下来,露出了里面放着的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包。红布已经褪色发黑,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张九河小心翼翼地解开红布包,里面露出一本边缘已经残破泛黄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已经脆弱不堪,稍一触碰就可能化为齑粉。苏晴借着手机光线凑近一看,只见第一页上,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一行标题——《我的出马仙路》。
“曹素芬,她……她其实是个出马弟子。”张九河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身上的仙家,是一条成了精的白蛇。”
笔记本里,夹杂着许多张用铅笔画的潦草图案,有的像扭曲的蛇身,有的像盘踞的狐狸,还有一些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昆虫。在记录中,曹素芬提到,她十九岁那年,在荒山破庙里遇上了她的“仙家师父”,一条修行已有五百年的白蛇。师父说她命格清奇,是块好料子,收她为徒,教她看香问事、驱邪治病。直到她二十二岁那年,师父突然告诉她,她的“堂口”不稳,需要“拿身子来养仙”——也就是说,要在她的后背上,用特制的朱砂笔,刺绘出一个巨大的蛇形图腾,以此来镇压和供养仙家。
“她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说怕疼,也怕遭反噬。”张九河的手指轻轻抚过笔记本中一幅尤为血腥的插画——画中,一个年轻女子的后背上,赫然盘踞着一条狰狞的赤练蛇,蛇眼的位置,被描绘成了两个血洞。“可后来,她告诉我,她好像……好像能听见蛇说话了。她说,那蛇在她耳边不停地对她说:‘乖女儿,快些,把身子给我,给我……’”
苏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清楚地记得,刚才在楼下便利店的闲聊中,有人曾提到,福来旅社的那个307房间,多年以前,确实死过一个身上纹着大蛇的女人。当时旅社的老板还说,警察后来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本带血的日记,但日记的内容却无人知晓,也从未对外公开过。
“出事那天,她又听见那蛇在说话了。”张九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那畜生说,它要‘借’她的脸,要‘借’她的皮!她拼命反抗,哭着求我救她,可我……我当时被她吓傻了,我以为她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我以为……我以为她是疯了!”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异常潦草而混乱,很多地方都被大片的墨迹和泪痕浸染。其中一页上,用颤抖的笔触写着:“它在墙里,它在墙里对我笑。它说只要我肯把后背的皮给它,它就让我活下来。可我揭开墙纸的时候,看见的……看见的是……”后面的字迹彻底模糊,再也辨认不清。
苏晴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小姑娘,你后背上的胎记,形状是不是像一条盘着的小蛇?”
她猛地掀起自己的外套和上衣。在她的后腰处,果然有一片淡粉色的胎记,从小到大,一直存在。那胎记的形状,蜿蜒曲折,确实像一条盘踞着的小蛇,尤其是蛇头的部分,隐约还能看出一对细小的、仿佛是眼睛的凸起。
“它……它找上你了。”张九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冰冷,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幽光,“曹素芬的仙家没得到她的命,现在,它要找替身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窗户突然“哐啷”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一股夹杂着冰雹的狂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桌上蜡烛的火苗剧烈摇曳,忽明忽暗。苏晴惊恐地看见,窗户的玻璃上,赫然映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那女人背对着窗户,后背上赫然盘踞着一条狰狞的赤色蛇形图案,而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按在玻璃上,十指的指甲已经全部翻裂开来,鲜血顺着玻璃缓缓流下,滴落在窗台上,发出清晰的“吧嗒……吧嗒……”声。
“它进来了。”张九河突然一把抓住苏晴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快!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求它饶命!”
苏晴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颈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她感觉有什么冰冷而尖锐的东西,正狠狠地刺进她的皮肉里。她想尖叫,想挣扎,可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耳边传来一阵阵细密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在轻轻地刮擦着她的后背。她听见张九河口中念念有词,是一些她从未听过的、晦涩拗口的咒语。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后颈的剧痛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僵硬地抬起头,看见窗户上那个女人的影子,正咧开嘴,对着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张脸,竟然和李小雨一模一样!
“小晴!”
一个焦急万分的呼喊声将苏晴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卧室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她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时间:早上七点十五分。床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温水。
“做噩梦了?”合租的室友李小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进来,放在她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昨晚半夜突然坐起来,大声喊着‘别抓我后背’,还拼命捶打墙壁,吓死我了。”
苏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光滑平整,并没有任何伤口。她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小口,温热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墙上贴着的一张租房广告——广告的背景照片上,正是那栋福来旅社的正面照。在旅社三楼窗户的位置,她清楚地看见,有一张苍白而扭曲的女人脸孔,一闪而过,正死死地贴在玻璃上,冲着镜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而在那张广告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用红色记号笔手写的批注:“此屋曾发生过命案,邪门,慎入!”
与此同时,苏晴的手机屏幕突然再次亮起,弹出了一个来自“用户”的新消息:“孩子,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冷雨。苏晴隐隐约约听见,隔壁老房子的墙壁里,似乎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像是蛇在蜕皮时发出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