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嗤啦”一声轻响,窗纸突然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一道尖利的破口出现在窗纸上,借着油灯的光,能看到外面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紧接着,一颗灰扑扑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红得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是一只老鼠,比村里闹灾的那些更大更壮,嘴角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林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抄起炕边的扁担。
那老鼠却不怕人,反而用那双红眼睛死死盯着他,嘴里叼着个东西,随着它的呼吸微微晃动。借着灯光细看,林风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那是半片指甲,指甲盖微微泛着黄,边缘还带着没干透的血迹。
这指甲的形状,他太熟悉了。奶奶前几天修剪指甲时,他还帮着倒过剪下的碎甲,就是这个样子。
“奶……”林风的声音发紧,握着扁担的手开始发抖。
那老鼠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喉咙里发出“吱吱”的尖响,猛地把指甲往屋里一丢,指甲“嗒”地落在地上,滚到林风脚边。紧接着,它调转方向,顺着墙根飞快地窜走了,只留下窗纸上那个黑洞洞的破口,像只窥视的眼睛。
林风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能想象到,此刻奶奶可能正遭遇什么。那些红眼睛的老鼠,那些黑老太太的爪牙,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家人身上。
“看到了?”黄三太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种冰冷的嘲讽,“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黑老太太的手段,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林风弯腰捡起那半片指甲,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冰凉刺骨。他忽然明白了黄三太爷的恐惧来自何处——不是怕那些灰仙,是怕黑老太太,怕她手里的万魂坛,怕她能轻易捏碎他们在意的一切。
“她想让我做什么?”林风低声问,声音里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取代。
“去万魂坛。”黄三太爷的声音难得地平静下来,带着种认命的疲惫,“她要你去替你爷爷守坛。你爷爷快撑不住了,万魂坛里的生魂快压不住了,只有你这半仙骨的体质,能镇住那些东西。”
林风看着油灯下那半张烧焦的名册残页,看着自己的名字被朱砂牢牢刻在上面,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他以为自己在寻找真相,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别人挖好的陷阱。
窗外传来几声猫叫,凄厉得像婴儿的哭声。林风知道,那不是猫,是那些红眼睛的老鼠在暗处窥伺,是黑老太太在催促他做出选择。
他把名册残页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捡起地上的指甲,紧紧攥在手心。指甲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依然带着股淡淡的腥气,提醒着他没有退路。
“我去。”林风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意识里的黄三太爷似乎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林风吹灭油灯,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纸上的破口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照亮地上的灰尘在空气里飞舞。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闩上,忽然想起奶奶早上给他装在兜里的煮鸡蛋,想起她鬓角的白发和布满皱纹的手。
为了他们,他必须去。
推开院门的瞬间,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带着股熟悉的土腥味,像是从深山里吹来的。林风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只有最高的山峰隐在云层里,像个沉默的巨兽。
万魂坛就在那座山里,爷爷可能也在那里。
他攥紧口袋里的名册残页,指尖因为用力而陷进纸页的焦痕里。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吃人的祭坛,他都得走下去。
因为他的名字,早已被写在了那本册子上,写在了这场跨越三十年的恩怨里,再也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