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芙拿起灯架，眼里满是温柔：“景明，等这灯髹完七道漆，你的病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咱们就成亲，把绣坊扩得大大的。”
可下一秒，画面突然变了。
周景明抱着那盏只髹了四道漆的灯，坐上了一顶描金大轿，轿帘掀开，里面坐着个穿粉裙的女子，手里摇着团扇，正是年轻时的自己。
沈玉芙追在轿后，赤着脚，裙摆沾满泥水，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莲瓣绣片，绣线断了好几根。
周景明掀开轿帘，语气冰冷：“沈玉芙，你别闹了！婉清能救我爹，你能吗？这灯我带走，就当你送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沈玉芙摔在泥水里，看着轿子越走越远，眼泪滴在绣片上，晕开一片深色。再后来，是满月夜。
沈玉芙坐在绣坊里，手里拿着那盏刚髹完七道漆的灯，灯影里映着她的脸，满是绝望。巷口传来唢呐声，红绸子飘得满天都是，有人喊 “周公子大婚”。
沈玉芙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她把灯抱在怀里，右手按在灯身上，指血渗进漆层里，留下五个暗红的指印。然后她倒在灯架旁，嘴角挂着血，灯影里的影子对着她，轻轻哭了起来。
“他骗了我……” 一个凄冷的声音在李婉清耳边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用骨血救他，截了自己的指骨，折了十年阳寿，他却拿着我的灯，娶了别人…… 他说过要娶我的，他骗了我……”
李婉清猛地回过神，冷汗浸透了里衣，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她看着火堆里的骨花，终于明白 —— 灯里的魂是沈玉芙，周景明说的 “旁门左道” 是她用命换的续命术，那些死在灯前的人，是沈玉芙的恨意在作祟。
小桃看见的影子，镜台上的划痕，都是她在诉说自己的冤屈。“夫人！快看！” 翠儿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带着哭腔。火堆里的青蓝色火焰渐渐小了下去，骨花却依旧泛着红光，灯身裂开的地方，竟慢慢渗出暗红色的漆液，顺着灯木往下流，滴在柴灰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在流血。
李婉清走过去，蹲在火堆旁，伸手想去碰那骨花，指尖刚碰到灯木，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周景明带着惊慌的声音：“婉清！你在做什么？！”周景明快步走过来，身上还穿着绸缎长袍，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看到地上裂开的灯和泛着红光的骨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这灯…… 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把它怎么了？”
李婉清回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复杂 —— 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没完全消散的恐惧。“景明，这灯是沈玉芙做的，对不对？她用自己的指骨和血髹漆，救你的命，你却拿着她的灯，娶了我，还说她用旁门左道害你……”
周景明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抓住李婉清的手，手指冰凉，眼眶泛红，却没半滴眼泪：“婉清，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沈玉芙骗我！她说这灯是普通的祈福灯，能保我平安，我根本不知道她用了骨血！后来她见我要娶你，就逼我，说我要是不娶她，就用灯里的邪术害我全家，害你爹的官途，我没办法，才…… 才跟你在一起的！”
他说得声泪俱下，还用力捶了自己胸口一下，“咚” 的一声，听得翠儿都皱起了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可我也是受害者啊！现在她的魂缠在灯里害人，小桃和周福都死了，咱们得找高僧来超度她，不能让她再作恶了，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啊！”
李婉清看着他 “真诚” 的样子，心里的怀疑渐渐动摇。她和周景明成婚虽短，却也有过温情：他会记得她爱吃苏州巷口的糖粥，每天让家丁去买；她看绣样时，他会坐在旁边帮她磨墨；她怕冷，冬天他会把暖炉先揣在怀里捂热了再给她。
或许…… 真的是沈玉芙逼他的？毕竟那灯确实邪性，说不定沈玉芙真的用了邪术。
“那…… 那咱们找高僧来超度她吧。” 李婉清叹了口气，伸手把周景明扶起来，指尖碰到他的袖子，还能感觉到里面暖炉的温度，“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也别让外人知道，免得影响了你和爹的名声。”
周景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换上温和的表情，伸手替李婉清擦了擦脸上的灰：“好，都听你的。我这就让人去灵岩寺请高僧，一定好好超度沈玉芙，让她早日安息，别再缠着咱们了。”
他转身去安排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火堆里的灯和骨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 超度？他要的，是彻底毁掉这灯，毁掉沈玉芙的魂，绝不能让她再坏自己的事。只要这灯和魂没了，就没人知道他当年是靠沈玉芙的骨血才活下来，没人知道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翠儿看着周景明的背影，小声对李婉清说：“夫人，周公子刚才的眼泪，好像是挤出来的…… 我刚才看见他捶胸口的时候，手劲特别轻，一点都不像真的难过。”
李婉清皱了皱眉，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怀疑又冒了上来，却还是摇了摇头：“别多想，他可能只是太害怕了。沈玉芙的事闹成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她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 刚才幻觉里沈玉芙的眼神，满是绝望和恨意，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