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庆王听了,非但没生气,反倒乐呵呵地哄着喂饭,眼里的疼惜藏都藏不住。
稳婆自认为见多了产房里的凉薄。
为保子嗣,多少女子被一句“保小不保大”断送了性命。
在那些深宅大院里,往往孩子是金贵嘟,产妇倒成了不值一提的添头。
想当年给某位尚书家接生时,夫人刚生了嫡子,尚书老爷进门先看孩子性别,确认是带把的,这才高兴起来。
连正眼都没瞧过汗湿重衣的夫人。
可庆王倒好,自打进了这产房,目光就没从侧妃脸上挪开过,仿佛六哥儿那个才是顺带的。
侧妃娘娘的一口吃食、一句戏言,都比刚出生的哥儿金贵。
更让稳婆咋舌的是,连起名这等大事,庆王竟也全凭侧妃一句话。
按规矩,孩子的名字该由祖父或父亲定下,关乎宗族血脉,哪有女子插嘴的份?
可这位侧妃随口说个“刘青”,王爷就笑着应了,仿佛定的不是子嗣名讳,只是块寻常物件。
稳婆低头瞥了眼怀里的六哥儿,小家伙闭着眼哼哼,浑然不知自己刚落地就被亲娘排在了鲈鱼后头。
不由在心里暗叹,这位侧妃娘娘,当真是被王爷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庆王府里,怕是没有比她更金贵的人了。
...
夏日炎热,蝉鸣聒噪得能掀翻屋顶。
宋瑶却被圈在瑶光苑最深处的暖阁里,做着她的双月子。
明明最是吃冰的好时候,偏生连指尖都碰不得半点凉。
别说吃冰了,就连用冰,都不能肆无忌惮。
刘靖下了死令,冰盆离着床榻至少三尺远,说是怕寒气侵了骨。
冰镇的酸梅汤、荔枝蜜水,全得换成温的,连瓜果都要先用温水浸过才端上来。
饶是如此,这月子也过得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年节还要讲究。
暖阁四周的窗棂全糊了两层细纱,既能挡去毒辣日头,又能漏进丝丝穿堂风。
床铺着三层软褥,上面又盖了层轻如蝉翼的素纱被,透气,但不至于太凉。
连给她扇风的蒲扇,都是江南织造新贡的云锦所制,扇骨是象牙的。
丫鬟摇起来力道均匀,风里还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伺候的小丫鬟足有八个,轮着班地守在门外。
刚觉得鬓角沁了细汗,就有丫鬟捧着银盆进来,用温热的玫瑰水给她擦脸。
才打了个哈欠,新沏的桂圆红枣茶就递到嘴边,温度不烫不凉,正好入口。
厨房更是变着法地琢磨吃食,炖得酥烂的燕窝粥里要掺些鲜莲子,清蒸的乳鸽得浇上用火腿吊了三天的高汤。
连最普通的小米粥,都要先将米磨成粉,再用细纱布滤去残渣,熬得稠滑如脂。
宋瑶瞧着铜镜里自己日渐丰腴的脸颊,心里却惦记着那口凉的。
虽有种种手段不热,但不热和清凉是两回事。
越吃不到,越想吃,就算沾沾唇也好。
那日趁刘靖不在,她撑着主子的威严,让春桃偷偷取了块冰藏在帕子里。
刚贴到脸颊,就被回来的刘靖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