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整座王府烘得暖融融的,连窗棂上都见不到半点冰花。
刘靖本就家大业大,府中产业遍布大梁,这点炭火钱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何况身边有宋瑶在。
他素来疼她,上辈子她又在冬日里损过身子。
刘靖自然见不得她受半分寒,不仅让炭房多备了炭火,宋瑶常待的瑶光苑,更是炭盆挨着炭盆,连手边暖炉里的炭,都要挑最好的,半点不肯委屈她。
可城郊的静心道观,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冬日的炭火本就是稀罕物,寻常百姓家冬日取暖,多是烧些枯枝败叶,或是提前劈好的木块。
能烧上整块木炭的,已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庆王府给秦氏送来的炭,虽比不得府中宋瑶用的银霜炭,只是寻常的青杠炭。
可块块紧实、燃得久,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好炭,不是寻常人家哪里能享用得到。
但静心道观,本就是皇家用来安置“犯错女眷”的地方。
但凡被送到这里的人,要么是失了圣心的宫妃,要么是犯了大错被家族放弃的贵女,皆是没了靠山、没了体面的人。
道观里的尼姑们见惯了这般场面,对这些戴罪之人本就没什么敬畏心,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能省则省,能克扣则克扣。
毕竟,这些人失了势,就算受了委屈,也无处申诉。
从她们身上捞些油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秦氏刚入观时,尼姑们还碍于庆王府的名头,不敢太过放肆,送来的炭虽不算多,却也是正经的青杠炭。
可日子一久,见庆王府只是要让秦氏活着,但具体怎么活没有要求,尼姑们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送来的炭渐渐少了,到后来,连炭的品质都悄悄换了。
“你们怎能如此!”
刘婷不可置地看着眼前两个尼姑,“那些炭是王府特意送来给母亲过冬的,你们怎么敢用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们!”
刘婷伸手从筐里捻起一块炭。
说是炭,实则是掺了大半煤矸石的劣等薪柴。
黑褐色的石粒裹着薄薄一层炭壳,掂在手里又沉又硬,凑近闻时,只有一股呛人的土腥味,半点炭火该有的松香气都没有。
这样的东西,虽能用,但烧起来会冒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往常就连粗使下人都不会用的。
为首的枯瘦尼姑双手合十,脸上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反而带着几分刻薄,冷笑道,
“刘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道观里炭火本就紧缺,好炭要优先供给观主和诸位师叔。
给你们留些能烧的,已是念在王府的面子上。
再说,秦氏夫人是来修身改过的,理当戒除奢念,与众人同甘共苦才是。
用些粗炭,正好磨磨心性,有何不妥?”
刘婷被气得身体发抖。
她和母妃本来在京郊农庄里待的好好的,那里虽不如王府富庶,却也是父王的财产,她们在那里也没有被怠慢。
可偏偏父王封王之日,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将母亲罚来这道观修身改过。
而她自己,本不必跟过来,但因为放心不下母亲,还是一同来了。
这段时间母亲对她也不错,没有了哥哥,母亲和她说话的时候多了许多。
她本以为父王心里终究有她这个女儿,就算道观苦,必不会让她们受磨磋。
可如今,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磨心性?”刘婷气得浑身发颤,眼眶瞬间红了,“我看是你们克扣分例,进了自己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