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就想将桌上的青瓷茶盏扫到地上,往常受了气,砸几件东西总能泄泄火。
可刘玉珠指尖刚碰到茶盏边缘,又猛地顿住。
如今府里是宋瑶掌家,她栖云院的份例本就比别处薄,若是器具损坏的消息传到冬青、夏雀那些走狗耳朵里,指不定又要被安个“挥霍无度”的罪名,搞不好还会成为被发落她的借口。
“她如今连演都不演了,明着克扣分例?!”
刘玉珠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却还是忍不住将那两匹粗布狠狠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两脚。
这些破东西,放在从前,她院里的粗使丫鬟都不屑穿!
她十岁被忠亲王收为养女,虽是普通宗室出身,却也是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穿的是苏绣锦缎,戴的是宝石翡翠,连日常用的茶盏都是官窑烧制的。
入了庆王府后,她运气好生下三哥儿,除了秦氏偶尔明里暗里的针对,日子向来顺风顺水。
三哥儿又聪慧又壮实,一看就是个不凡的,将来必能为王爷分担子。
从前她眼里,只有秦氏一个对手,后院的争斗也不过是她和秦氏之间的较量,是三哥儿和那个病秧子兄长之间的较量。
谁能想到,半道上竟杀出个宋瑶,硬生生从她和秦氏手里夺了所有风光!
刘玉珠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裙,心里又是一阵发堵。
这冬衣还是去年做的,衬里的棉絮都旧了,穿在身上灰扑扑的,可今年府里压根就没给她做新冬衣!
想当年她刚生下三哥儿那会儿,府里送来的冬衣哪件不是苏锦镶边、狐裘衬里?
别说自己穿的,就是给身边大丫鬟做的小袄,都是用的最软的羊绒。
可现在呢?
刘玉珠环视一圈,别说新衣裳,就连日常用的炭火、茶水都透着寒酸,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更让她难堪的是,府里的下人也跟着看人下菜碟。
从前各处的小太监见了她,哪次不是毕恭毕敬地喊“刘主子”?
如今倒好,连负责送水的粗使婆子都敢晚来半个时辰,理由是“瑶光苑那边忙,得先紧着侧妃娘娘的院子”。
她尚且过得如此憋屈,底下的丫鬟太监就更不用说了。
曾几何时,她出门时前呼后拥,何等风光?
可如今,却过得连个体面些的下人都不如。这一切的落差,都拜那个宋瑶所赐!
“宋瑶..宋瑶!”刘玉珠咬牙切齿地念着。
宋瑶的名字是她从苏姨娘那里得知,每每想到她在这个贱人身上受到的屈辱,恨不得她顷刻暴毙!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丫鬟琅枝跟在翠云身后走进来,她对着刘玉珠微微一福:“奴婢琅枝,奉冬青姑娘之命,来请贾嬷嬷去领罚。”
说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地上。
两匹素布被踩出了几个脚印,布料上的纤维被踩得翻卷起来皱巴巴地堆着,看着格外狼狈。
琅枝惊讶了一下,然后默默移开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身上穿得也就是差不多这样的料子了,但在刘姨娘这里,却是随意可以抛弃的东西。
当主子可真好,哪怕不受宠,日子也比下人好过。
方才在瑶光苑侧院,夏雀当场就判了贾嬷嬷和田婆子各十板子,这会儿到了该行刑的时候,谁也不敢拖延。
跪在地上的贾嬷嬷一听“领罚”二字,脸色唰一下白了,身子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抬起头,满眼祈求地看向刘玉珠,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