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外婆的银镯摆在病房的窗台上时,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玻璃,在镯身上投下细碎的花纹。那是只老银镯,内侧刻着缠枝莲,边缘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弧度,像她设计稿里反复修改的线条。
“这镯子有三十年了吧?”查房的护士路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现在年轻人都戴金镯子,这么素净的银镯少见了。”
苏晚指尖划过银镯上的缠枝,突然想起什么。她翻出帆布包里的平板电脑,点开绘图软件,将银镯的纹样扫描进去。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原本环绕的缠枝被她拆开,化作连衣裙的肩带;十三瓣莲花被放大,成了裙摆上的立体剪裁——传统的对称纹样被打破,却在不对称中生出种倔强的美感。
“这样改,会不会太出格?”她对着屏幕轻声问。外婆传下的盘金绣讲究“天圆地方”,可她现在想让那些古老的纹样,像野草一样在现代时装上疯长。
手机跳出顾老的消息:“沙龙的主题是‘传统的破界’,不必拘泥于形式。”附带的图片里,是件用青花瓷片拼贴的西装外套,青花的裂纹被设计师用金线勾勒,像破碎后重生的脉络。
苏晚的眼睛亮起来。她想起菜市场那些蓝布围裙,褪色的靛蓝里藏着时光的痕迹;想起父亲砚台里的墨渍,干涸后形成的纹理比任何花纹都生动。这些被忽略的“不完美”,不正是传统纹样最鲜活的灵魂吗?
她重新打开设计稿,在缠枝莲的间隙里,添了几笔菜市场蓝布的褪色肌理;将外婆盘金绣的金线,化作西装领口的拉链齿——冰冷的金属与温润的金线缠绕,像传统与现代在拉扯、在拥抱。
“晚晚,你看这是什么?”母亲举着个纸盒走进来,里面是从老家寄来的旧物,“你外婆的盘金绣线,还有你小时候戴的虎头帽。”
虎头帽上的老虎纹样已经褪色,但额头那“王”字的针脚依旧扎实。苏晚突然有了灵感,她拍下虎头帽的纹样,在电脑上拆解重组:老虎的耳朵成了卫衣的兜帽抽绳,“王”字化作t恤上的分割线,最妙的是尾巴——被她设计成可拆卸的围巾,流苏用的是盘金绣剩下的线头。
“这不是……”母亲指着屏幕,“又像虎头帽,又不像。”
“是它的孩子。”苏晚笑起来,眼底的光比阳光还亮,“老的纹样要生新的,才不会断了根。”
陆氏集团设计部,年轻设计师们正围着苏晚的设计稿争论。
“把缠枝莲做成拉链?这是对传统的亵渎吧!”资历最老的张设计师把笔摔在桌上,“顾老说的‘破界’,不是让你胡来!”
“可我觉得很惊艳。”刚入职的实习生小声反驳,“你看这金线的走向,和她外婆的银镯完全一致,只是换了种表达方式——就像把古诗翻译成白话文,意思没变,更多人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