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廷和将供暖图纸还给永明,又补充道:“玻璃隔断我赞同站长的想法,地面60公分以上砌砖墙,能防碰撞,其他方面都尊重他的意见,门的位置你和仲明商量着定。”
从廷和家出来,永明即刻开车返回厂里。他先找到仲明,又把建筑队长叫到办公室。三人坐定后,永明把供暖图纸交给队长,将廷和的意见逐一说了一遍。队长听完,当场表态:
“这个任务我接了。安装水电暖,土建本来需要配合,我今天就把图纸交给安装队,明天早上把材料单给你。”
建筑队长离开后,永明和仲明聚焦玻璃隔断门的位置展开讨论。仲明提议:
“为了方便通行,得安三个门,两头和中间各一个,而且门要大一些,最好做成双扇门。”两人达成一致,确定好门的位置后,永明立刻给机具站长打电话,把厂里研究的结果详细告知对方。
上午八点刚过,仲昆的车稳稳停在廷和家门前。他推开车门快步进屋,见廷和坐在客厅沙发上,马媛正蹲在茶几旁,将一叠上海出院时医生给的资料仔细归拢进文件袋。
“你快点扶爸爸上车,”马媛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我去拿床小被,爸爸拆线后怕冷,车上得给他盖上。”
话音刚落,廷和的老伴提着个温热的小暖瓶从里屋出来。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晓芬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老伴忙叮嘱晓芬看好门,自己则快步走到廷和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的胳膊。
仲昆和老伴扶着廷和往门外车的后排走,马媛捏着文件袋紧随其后,坐进了副驾驶。待四人都上了车,仲昆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胡同,朝着县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马媛和老伴一左一右扶着廷和往内科病房走,仲昆则拿着那袋出院资料,径直去找上次抢救过廷和的大夫。他把父亲在上海的手术过程细细说清,将资料递了过去。大夫翻看着资料,随即让仲昆把病人推到手术室,掀开纱布查看伤口后,忍不住赞叹:“手术做得不错,恢复得也很好,能拆线了。你们门路不浅,半个月不仅做完手术,恢复得还这么好,真是奇迹。”
大夫一边吩咐护士准备消毒,一边戴上手术手套:“我先拆线,你去楼下把手续办了,把钱交上。”
消毒水的味道在手术室里散开,大夫的动作娴熟利落,不到十分钟便拆完了线。这边刚结束,仲昆也拿着交款凭证赶了回来,顺手递给了主治大夫。临离开前,大夫反复叮嘱:“回家后最少卧床三天,千万防止伤口开裂。路上一定要慢行,最怕颠簸。”
廷和被马媛和老伴搀扶着,在走廊的长椅上歇了片刻,才慢慢挪上车。仲昆坐进驾驶座,特意将车速降到四十公里以下,遇到坑洼路段,更是几乎停下慢慢挪。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开了足足一个小时。
等回到家,神色疲惫的廷和被小心翼翼地扶到炕上,盖上温暖的被子。没一会儿,他便合上眼,缓缓睡了过去。
仲昆轻手轻脚穿过客厅时,炕上正躺着半睡的廷和,呼吸匀净。他压低声音跟马媛与母亲说明:
“下午得回厂里主持个会,现在就得回配件厂。”
话音未落,已抓起搭在门后的藏青外套,金属拉链轻响一声,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配件厂大院被正午太阳晒得发烫,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声响。仲昆停稳车,食堂飘来的饭菜香裹着蒸汽扑面而来。卞会计从窗口探出头,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两个白瓷饭盒:“仲昆来得巧!快进小餐厅,跟工人们凑一桌热闹。”
他刚在长条木桌旁坐下,筷子夹起一瓣油焖茄子,门口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毕厂长端着饭盒,军绿色裤子上还沾着点机床油渍,径直在对面空位坐下:
“最近车间的齿轮合格率上去了,就是老夏师傅那边总跟夏颖拌嘴。”
仲昆扒了口饭,应着声聊起原材料采购的事,餐盘碰撞声混着车间隐约的机器轰鸣,成了午后最实在的背景音。
饭后两人踩着树荫往办公室走,仲昆从黑色挎包里掏出两张叠得整齐的任命书:“岳父的意思,”他将任命书递过去,语气沉稳,“任命夏颖为第一副厂长,老夏师傅任第二副厂长。他俩本就有矛盾,让他们互相监督,反而能把厂里的事盯得更紧。”
毕厂长接过来扫了眼,当即拉开抽屉摸出红漆公章,“啪、啪”两下盖在落款处,印油鲜红透亮。他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窗外的厂区:
“下午开全厂大会,我把任命公布出去。场地嘛,就用餐厅得了——厂里总共二十几个人,搬张方桌当讲台,我再搬两把椅子,你简单讲几句,我把任命书一念,这事就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