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把车开回家,刚停在院门口,邻居们就围了上来。
“仲昆出息了!”“这红车真俊!”
议论声裹着羡慕的眼光涌过来,他笑着摆摆手。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仲昆就把车擦得锃亮,早早开到火车站。买了站台票钻进站台,他靠在列车尾部的柱子上等,看晨光把铁轨染成金红色。不多时,远处传来汽笛声,火车正点进站,白色的蒸汽在晨雾里慢慢散开。
车门一开,毕庶模先探出头来,手里还拖着上次仲昆给他买的那个蓝色旅行箱,箱子角磕掉了块漆,倒更显得家常。紧随其后的是乘警小冯,手里提着条油光锃亮的火腿,油纸包着,还印着“金华”二字。
“冯警官,辛苦你了!”仲昆连忙迎上去,接过火腿时手一沉——这火腿少说也有二十斤。小冯笑着摆摆手:“毕师傅一路帮我解闷,该我谢他。你们先忙,我回队了。”
送走小冯,毕庶模才瞥见停在不远处的红色夏利,眼睛一亮:
“换轿车了?仲昆,你这是发财了?”
“哪能啊。”仲昆把他往副驾驶引,拉开车门,
“是我岳父用奖金给买的,说往后办事方便。”
等毕庶模坐好,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时补了句:
“我岳父还在家等着咱吃早饭呢。”
到家停稳车,毕庶模要去拖行李箱,仲昆拦了:“行李先搁车里,不碍事。”毕庶模却转身从后座拎起火腿:
“行李不用管,这个得带着。”他拍了拍火腿,“金华没别的拿得出手,就这东西实在,让你岳父尝尝。”
两人提着火腿进了屋,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碗筷。仲昆的岳父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本翻开的书。
“毕师傅,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握着毕庶模的手笑,眼角的纹路都透着热乎,
“路上累了吧?快坐。”
寒暄着坐下,仲昆摸出烟盒,先递了支给毕庶模,又划着火柴凑过去。毕庶模吸了口烟,烟雾慢悠悠地从鼻孔里飘出来,笑着点头:
“还是你懂我,这一路没抽烟,正馋呢。”
仲昆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味混着屋里的饭菜香,倒有了几分自在。
这时岳母端着早饭出来了:每人一碗白胖的汤圆,碗边卧着个水煮蛋,旁边摆着两碟小菜——一碟腌黄瓜,一碟酱萝卜,桌中间还放着一大盆刚炸好的油条,金黄酥脆,热气裹着油香往人鼻子里钻。
“快吃吧,汤圆要凉了。”岳母笑着催。
三人没多说话,筷子动得勤,不多时就把早饭吃得精光。擦了嘴,岳父起身:“走,到我书房坐坐。”
进了书房,书架上摆着不少书,桌上还摊着张地图。岳父往藤椅上一坐,也不绕弯子:
“仲昆这小子,想背着他父亲在外面搞个齿轮厂。但他你也知道,跑销售是把好手,论生产,纯属门外汉。”他看向毕庶模,眼神恳切,“上次我跟你一见面就瞧出来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特意让仲昆找你,你们俩要是能搭伙,一个懂市场,一个懂技术,珠联璧合,这厂子肯定能办好。”
毕庶模捏着烟蒂的手顿了顿,直截了当问:
“地方选在哪儿了?”
“离这儿10公里的夏水村,有个老铸造厂,占地70多亩。”岳父说,“厂里有个老技师,是当地村里人,六十多了,身子骨还硬朗,最拿手的是精密铸造,原来厂子就是做阀门、管件的,设备底子还行。今天让仲昆开车带你去一趟,你到现场看看,摸摸情况,回来咱们再细商量。我上午有个会,就不陪你们跑了。”
说完,他起身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又叮嘱仲昆:
“路上开慢点,让毕师傅仔细看看。”随后便大步出了门。
仲昆已把车钥匙攥在手里,见他起身,拉开门时回头笑:
“毕师傅,我爸早说您懂行,这厂子搁那儿快十年了,就等个懂行的人瞧呢。”
仲昆掐了烟,看向毕庶模:“毕师傅,那咱们现在就走?”
毕庶模点点头,眼里添了几分兴致:“走,去瞧瞧这地方到底合不合适。”
车驶出城区,柏油路渐变成水泥路,两旁的白杨树往后退,风里混着泥土和河水的腥气。毕庶模摇下车窗,看远处田埂上有人扛着锄头走。
“快到了。”仲昆拐过个弯,指向前方,一个挺大的村落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