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自己进行深长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处,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必须这么做,以确保肋骨没有断裂,肺部没有受伤。大约过了一分钟,或许是两分钟,那阵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持续不断的钝痛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无力感。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尝试着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确认脊椎神经没有受损。意识彻底清醒后,一股强烈的侥幸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用手仔细触摸着腹部的防弹插板边缘,那块高强度的陶瓷复合板此刻已经凹陷下去,中心位置甚至能看到弹头撞击留下的清晰白痕和细微裂纹。冰冷的触感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是这块钢板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
“妈的……真悬……”方辰阳在心中暗骂,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非常清楚,子弹若是再偏上几厘米,击中胸腹之间防护相对薄弱的区域,或是打在插板与插板的连接处,巨大的动能足以撕裂内脏,造成致命伤害。“那今天……可就真他妈的要交代在这儿了,连遗言都来不及留……”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与军人职责的坚韧在他心中激烈交织。
求生的欲望和未尽的任务迫使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抽痛,用未受伤的胳膊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然后猛地一个翻身,由趴卧变为侧卧,再小心翼翼地依托着身旁的岩石,将头探出一点点,快速观察外面的战场态势。
果然如他所料!失去了机枪火力的持续性压制,敌人的进攻势头明显受挫。那条原本如同死亡之鞭般肆虐的火力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虽然依旧密集、但缺乏有效组织和重点的步枪射击声。敌方步兵失去了最重要的掩护和开路先锋,只能依托现有的掩体进行对射,很难再组织起像刚才那样具有压迫性的协同进攻。战场的主动权,似乎又悄然向小队这边偏移了一点点。方辰阳这个用命换来的险招,价值巨大。
就在这时,侧翼的枪声风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田甜所使用的武器射击声清脆而节奏分明,此刻却变得更加沉稳、更具爆发力,点射之间的间隔更短,压制效果也明显增强。是童安然!她果然和周明川预料的一样,在与田甜完成了迅捷而无声的战术位置交替后,及时补位到了最吃紧的侧翼。
童安然的动作干净利落至极。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运动到预定掩体后方,先是快速进行了一次威慑性的短点射,将两个试图冒头的敌人压了回去,然后才迅速蹲下,利用这短暂的间隙,锐利而担忧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方辰阳之前倒下的位置。当她看到方辰阳已经能动弹,并且正在观察敌情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随即又被更深的严厉所取代。
“鲲鹏!”童安然的声音透过枪声的间隙传来,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报告情况!” 她的问话直接而高效,既是关心,更是指挥官对队员战斗状态的必要评估。
方辰阳闻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疼痛感,回答道:“报告!子弹正中防弹插板,未击穿!脏器无碍,只是冲击力太大,一时没缓过来,现在不影响继续行动!” 他刻意省略了那难以忍受的剧痛和此刻依旧存在的行动不便,强调了“不影响行动”这个关键信息。在战场上,一个被判定为“失去战斗力”的队员,会成为整个团队的负担。
童安然紧盯着方辰阳的脸,似乎想从他强装镇定的表情中找出破绽。她看到了他额头上尚未干涸的冷汗和略显苍白的嘴唇,心中已然明了。但她没有点破,只是用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责备语气低吼道:“下次绝对不允许再这么冲动!别忘了,我们的核心任务还没有完成!任何一个队员的损失,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你、貔貅,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死!这是命令!明白吗?!”
她的声音里蕴含着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庆幸,但更多的是作为指挥官的沉重责任和对队员生命的极度看重。方辰阳深知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冒险至极,几乎是在赌命。他无法辩解,只能朝着童安然的方向,用力地打了一个清晰的“收到”手势,同时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并将严格遵守命令。
看到方辰阳的回应,童安然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必须抓住敌人火力减弱的窗口期。她迅速将目光重新投向敌方阵地,眼神恢复了冷静和锐利。
“默认你的保证!鲲鹏,貔貅,听我指挥!”童安然的声音瞬间切换到纯粹的战术频道,“敌人火力暂缓,是我们后撤的机会!我进行火力掩护,你们两人,现在开始,交替向队长所在的主阵地撤退!注意节奏和掩护!行动!”
命令下达,童安然手中的突击步枪再次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她的射击极富技巧性,并非盲目扫射,而是有选择地打在敌人可能探头或移动的路线上,形成有效的火力封锁和压制,为方辰阳和萧胖子的撤退创造空间。
“明白!”萧胖子率先应道。他早就憋着一股劲,此刻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