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从旁边拿起几面代表不同兵力的小旗,插在沙盘上几个点:“若如此布防呢?你可能算出各处粮草每日消耗,以及最优补给路线?”
林晏清看着沙盘上新的布局,脑中如同展开一张无形的算纸,各种数字、公式、概率模型自动生成。她再次伸出手,指尖划过一条条可能的补给线,计算着距离、路况、运力、损耗…
“若走官道,路程短但易被侦知,需加派护卫,成本增加三成。若走小道,隐蔽但多山路,车速减缓,雨雪天气风险大增,耗时需多两日…综合来看,或许可分三队,一队明走官道吸引注意,两队暗行小道,交错出发,可兼顾效率与安全…”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拿起旁边备用的空白纸条和炭笔,快速写画起来,列出数据对比。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寒风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书房内,灯盏早已点亮,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沙盘旁,一个凝神发问,一个专注解答,一个插旗布局,一个计算推演。炭盆里的火安静地燃烧着,维持着一室暖意。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当林晏清就着一处关隘的兵力配置与损耗率提出一个优化方案时,窗外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
已是亥时了。
她猛地从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意识到时间已晚,连忙放下炭笔,有些不安地看向萧煜:“王爷,时辰不早了,在下…”
萧煜似乎也才察觉时间流逝,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目光重新落回沙盘上那被反复推演了无数遍的区域,以及旁边写满演算过程的纸张。
“今日便到此。”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比平时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秦川。”
书房门应声而开,秦川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送晏先生回去。”萧煜吩咐道,目光却仍停留在沙盘上,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推演。
“是。”秦川躬身,然后对林晏清道,“晏先生,请。”
林晏清行礼告退,跟着秦川走出书房。冷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彻底从刚才那种烧脑的热切中冷静下来。
回头望去,书房的门尚未完全关上,透过缝隙,能看到萧煜依旧独自站在沙盘前,身姿挺拔如松,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和专注。
他…似乎很重视这些推演。
回到冰冷的小屋,点燃油灯。她坐在桌边,却没有立刻睡下。脑子里还在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沙盘上的地形、数据、以及各种可能性。
她摊开本子,本想记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写下一句:
“今夜入书房,见沙盘,议北境事。王爷问,我答,直至夜深。所言皆兵戈粮秣,所算皆生死损耗。心甚疲,然意未平。”
推演,似乎才刚刚开始。而这深夜的书房,仿佛成了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