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郡的烽火与山海关外的喊杀声,如同两道惊雷。
它们不仅震撼了整个草原,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了千里之外的大周京城。
在这座繁华帝都的中心,掀起了远比北疆战场更加汹涌的波澜!
夜已深沉,紫禁城却灯火通明。
慈宁宫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太后武懿身怀六甲,腹部已然高高隆起。
此刻她却不得安寝,强撑着倦意,端坐在珠帘之后。
她那秀美的眉宇紧紧蹙着,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珠帘之外,内阁首辅周淮安、兵部尚书冯远征、次辅杨廷鹤、张廷儒等朝廷重臣悉数到场,个个面色肃然。
“说说吧,”太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疲惫与一丝冷意,“北疆急报,叶展颜未经朝廷明令,擅自调兵,攻打辽西郡,进逼山海关!他这是要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哀家和皇帝?!”
她的话音刚落,次辅杨廷鹤便迫不及待地出列,声音激愤说道。
“太后明鉴!叶展颜此举,实乃大逆不道,祸国殃民之首!”
“匈奴已然遣使求和,和亲之事正在商谈,此乃化干戈为玉帛之良机!”
“叶展颜为一己之功,擅启边衅,破坏和议,此其一罪!”
“假借钱侍郎被辱之名,实则拥兵自重,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此其二罪!”
“其心可诛!臣恳请太后立刻下旨,锁拿叶展颜回京问罪,以正国法,以安邦交!”
次辅张廷儒也立刻附和,他语气看似平和,却字字诛心。
“杨阁老所言极是。”
太后,叶展颜乃阉宦出身,性情阴狠,如今手握重兵,坐镇北疆,恐生不臣之心啊!”
“此次擅自动兵,便是明证!若放任不管,恐成唐末藩镇之祸,届时尾大不掉,朝廷将何以制之?”
“不如趁其羽翼未丰,及早召回,另选稳重之将接掌北疆兵权,方为上策!”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叶展颜的行为定性为“擅启边衅”、“拥兵自重”、“心怀不轨”,帽子一顶比一顶大,意图直接将叶展颜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珠帘之后,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虽对叶展颜擅自行动不满,但也知北疆局势复杂,叶展颜连战连捷,能力毋庸置疑。
杨、张二人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扳倒叶展颜,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公心,又有多少是党同伐异,她心里清楚。
她没有理会杨、张二人,而是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首辅周淮安和兵部尚书冯远征。
“周相,冯尚书,你二人执掌中枢与兵部,熟知边情。”
“依你们看,叶展颜此举,这仗……若是打下去,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或许是想从他们这里听到一些不同的见解。
周淮安与冯远征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二人虽不似杨、张那般极力主张求和。
但对叶展颜的擅权之举也心存疑虑,更担心战事扩大,难以收拾。
见太后垂询,两人心照不宣,决定将后果说得严重些。
这样既能敲打叶展颜,也能让太后意识到贸然开战的风险,或许能促使朝廷尽快拿出一个稳妥的方略。
周淮安率先开口,他面容清癯,语气沉痛道。
“太后,若战端一开,便如江河决堤,恐难轻易止息。”
“叶展颜麾下将士虽勇,然匈奴实力犹存,其王庭震怒,必举族来攻。”
“北疆或将陷入长期鏖战,兵马钱粮消耗,必是天文数字,国库恐难支撑。”
“此乃……劳民伤财,动摇国本之危局啊!”
冯远征紧接着补充,他掌管兵部,说的更是直指要害。
“太后,周相所言极是。”
“之前我军虽有小胜,然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其势未衰。”
“若其避开坚城,绕道袭扰我后方粮道,或联合草原其他部落,则北疆千里防线,处处烽烟,我军必将陷入疲于奔命之境地。”
“最坏之结果……恐……恐有重现前朝‘幽云之失’之险,届时北疆门户洞开,胡骑直抵京畿,则宗庙社稷危矣!”
一个说动摇国本,一个说京畿危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