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深海中艰难浮起,剧烈的头痛和四肢残留的酸软,让叶展颜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他猛地睁开眼,熟悉的床帐顶映入眼帘。
昨夜那荒诞而惊险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氤氲的浴室、那双按在背上的手、淡粉色的药粉、无力挣扎的屈辱感、那个匈奴公主惊恐又大胆的眼神……
以及,那个举着五步蛇、自称是他“老婆”的西域少女泽仁!
“呃!”
叶展颜一拳砸在床沿,坚硬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叶展颜执掌东厂,权倾朝野,手上沾染无数鲜血,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不仅被人暗中下药,险些失身!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个匈奴女人,竟然敢说他“不行”!
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但比愤怒更快的,是骤然袭来的冰冷杀机。
挛鞮云娜!
她看到了!
虽然当时水汽朦胧,自己反应也快,但她定然看到了些许端倪!
一个匈奴公主,知道了东厂提督并非真太监的秘密……
这消息一旦传回匈奴,甚至只是在草原上流传开来,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朝中那些本就对他又恨又怕的政敌会如何借题发挥?
皇帝和大臣又会如何想?
这已经不仅仅是个人荣辱的问题,而是关乎他身家性命、乃至东厂存亡的巨大隐患!
“来人!”
叶展颜的声音因宿药和怒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亲兵头领应声而入,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不敢看叶展颜的脸色。
昨夜之事,太过诡异,他至今心有余悸。
“那个匈奴公主,现在何处?”叶展颜冷冷问道。
“回督主,挛鞮云娜昨夜逃回驿馆后,便再未外出。我们的人一直严密监视着。”
“加派人手!”叶展颜语气森然,“将驿馆给我围死了!许进不许出!她若敢踏出驿馆半步……必要时,可按刺客论处,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浓郁的杀气让房间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亲兵头领心中一凛,知道督主这是动了真怒,连忙应道:“是!属下遵命!”
“还有,”叶展颜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昨夜那个……泽仁,她现在在哪里?”
“按督主昏迷前的吩咐,已将她请到西厢房安置,派人看守着。”
叶展颜眉头紧锁。
泽仁……闇云教圣女……这又是一个麻烦。
不过好在这女孩单纯,倒是不会做出危害他的事情。
“也看好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随意走动,也不许任何人接触她。”
“但是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不能断,要好生照顾!”
叶展颜暂时没精力处理这个意外的“老婆”,只能先控制起来。
“是!”
亲兵退下后,叶展颜独自坐在床沿,脸色阴晴不定。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床沿雕花,心中的杀意如同毒藤般蔓延。
杀了挛鞮云娜,一了百了!
这是最直接、最永绝后患的办法。
以他东厂的手段,让她“意外”死在驿馆内,并非难事。
但是……时机不对!
现在杀了她,匈奴使团还在城内,呼衍圭那个老狐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彻底撕破和谈的假象。
届时,他叶展颜就成了破坏和议、挑起战端的罪人。
这与他原本打算让钱益谦去“就义”、为大周争取道义高地的计划背道而驰。
不能因小失大。
叶展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杀意压了下去。
现在,他还需要忍耐。
挛鞮云娜必须死,但不能死在他手里,至少现在不能。
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北上匈奴王庭的钱益谦身上。
“钱益谦啊钱益谦……”
叶展颜望向北方,眼神深邃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