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过三巡,关于诗文的客套话已说得差不多了。
叶展颜能感觉到,这位王妃娘娘虽言辞得体。
但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哀愁与眼底深藏的郁结,绝非仅仅因为夫君荒唐那么简单。
她邀请自己前来,恐怕不只是谈诗论赋。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的郡主和李嬷嬷,对王妃崔嫣然道。
“娘娘,奴才有些关于诗词考据的细微之处,想向娘娘单独请教,不知可否……”
崔嫣然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叶展颜的用意。
她微微颔首,对李玦和李嬷嬷柔声道。
“玦儿,你和李嬷嬷先去外面看看给提督准备的茶点好了没有。我与提督再探讨片刻。”
李玦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叶展颜,又看了看崔嫣然。
但见两人神色平静,便也压下疑问,应了声“是”,与李嬷嬷一同退出了正堂,并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叶展颜与崔嫣然两人,烛火摇曳,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和静谧。
叶展颜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崔嫣然。
崔嫣然被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之前的从容优雅消退了不少,显露出几分属于深闺怨妇的扭捏与无措。
“王妃娘娘,”叶展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此处已无外人。娘娘若心中有何郁结,不妨直言。奴才虽不才,或可为娘娘分忧一二。”
崔嫣然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妇道人家的琐碎心事,不敢劳烦提督。”
叶展颜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中更加确定。
于是他作势欲起身浅笑道。
“既然娘娘不便多言,那奴才便告退了。军中事务繁忙……”
“别!提督请留步!”
崔嫣然见他真的要走,顿时慌了神,再也顾不得矜持,急声挽留。
叶展颜重新坐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崔嫣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
她抬起头,看着叶展颜,那眼神中充满了积压了十数年的痛苦与怨恨,再无半分掩饰。
“提督……您说得对,我……我心中确有郁结,不吐不快!”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神中满是怨恨和委屈。
“我恨!我恨透了燕王!”
“我崔嫣然十六岁嫁入这燕王府,至今已十有三年!”
“可您知道吗?我……我至今……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泣不成声,积压了太久的屈辱和痛苦在这一刻决堤。
“他李时茂,他将我娶进门,却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头!”
“他将我当作摆设,当作遮掩他那些龌龊事的挡箭牌!”
“我这一生的幸福,我作为女子的尊严,全都被他毁了!”
“在这深府后院,我活得像一个笑话,一个活寡妇!”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因哭泣而微微颤抖。
“我比任何人都恨他!”
“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叶展颜闻言,心中颇为触动。
他虽知燕王荒唐,却也没想到崔嫣然的处境竟是如此不堪。
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就在这无望的囚笼中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