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晋王府内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李云韶在自己房中坐立难安,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暖香阁内,叶展颜吟诗时那睥睨天下的身影,以及柳文卿呕血倒地、面如死灰的惨状。
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柳文卿的担忧怜惜,更有对叶展颜那深不可测的惊惧,与一丝被强行撕开伪装后、不愿承认的好奇。
就在这时,她的贴身侍女悄声进来禀报。
“郡主,东厂的来福公公在外求见,说叶提督有请郡主过府一叙。”
李云韶心头一跳。
叶展颜?
他这么晚找自己做什么?
是兴师问罪她宴席上的失礼?
还是……因为柳文卿的事?
“文卿哥哥他……”李云韶下意识地担心。
“柳公子服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郎中说明日再看。”侍女回道。
李云韶犹豫了片刻。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此刻去见那个刚刚狠狠羞辱了她心上人的阉人,绝非明智之举。
但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好奇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却驱使着她。
她想看看,那个能吟出“仰天大笑出门去”和“一览众山小”的叶展颜,私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找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
“更衣。”李云韶最终咬了咬唇,做出了决定。
当她跟着来福,踏入被东厂番子严密把守的忻州卫指挥使司衙门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和期待。
现在,这里已经完全被东厂番子接管,成了叶展颜的临时行辕。
大厅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桌椅和肃立的番役。
“叶提督呢?”
李云韶蹙眉问道,心中升起一丝被戏弄的愠怒。
“这家伙莫不是在耍自己?”
来福闻言恭敬地垂首小声道。
“督主正在后园等候郡主,郡主请随奴才来。”
带着愈发浓重的好奇,李云韶跟着来福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了行辕的后花园。
园子不大,在冬夜里显得有些萧瑟。
引路的来福在月亮门处便停下了脚步,躬身示意她自己进去。
李云韶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园中寂静,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声响。
她目光扫视,很快便锁定在花园深处一座小巧的凉亭内。
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正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孤月。
暗紫色的蟒袍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与白日的咄咄逼人不同。
此刻的他,竟透出一种莫名的孤高与寂寥。
就是他!
李云韶心头火起,想起柳文卿的惨状,她气呼呼地加快脚步。
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凉亭,她准备质问他为何深夜相邀却又故作姿态。
然而,就在她距离凉亭还有十来步远时,夜风送来了那人低沉而清晰的吟诵声。
那声音不似宴席上的朗朗高吟,而是带着一种沉郁顿挫、仿佛蕴藏着无尽感慨的力量,缓缓流淌在寂静的夜空下。
“少年意气请长缨,铁马冰河四载征。”
“故垒云屯连烽火,襟怀血热铸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