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废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小小的、做工精致的金锁,用红绳系着,在昏暗的油灯下,反射出微弱却刺眼的光芒。
华雨田手指一松,那枚小金锁便“叮当”一声,轻巧地落在了曹长寿脚前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咒骂声戛然而止。
曹长寿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愤怒、怨毒、嘶吼都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金锁,瞳孔剧烈收缩。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动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这……这是……”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恐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认得这东西!
这是他当年入宫前,家中尚算宽裕时,特意请银楼老师傅打给刚满月儿子的长命锁!
上面还刻着孩子的乳名“安儿”!
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在这冰冷宫闱中唯一的精神寄托,是他曹家可能留存于世的血脉象征!
这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在华雨田手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肉体的痛苦。
曹长寿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竟挣扎着弯曲被吊住的身体,像一条蠕虫般,拼命地向下探。
那肮脏的手指颤抖着,终于够到了那枚金锁,紧紧地攥在手心。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仿佛握住了烧红的烙铁。
他抬起头,眼中的怨毒已被无尽的恐慌取代,声音带着哭腔。
“你……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安儿……我的安儿在哪?!”
华雨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番失态,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知道,这把“钥匙”,已经精准地插进了曹长寿心理防线最脆弱的那道锁孔。
“曹公公是聪明人,何必多此一问?”
华雨田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
“您老人家在司礼监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叶提督也知道,直接杀了您,未免可惜。”
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刺曹长寿的心底。
“所以,叶提督只让卑职给公公带一句话……”
华雨田顿了顿,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对方的耳中:
“你是想让自己活,还是让儿子活?”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姿态。
“劳烦公公,给卑职一句痛快话。”
牢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曹长寿粗重、混乱的喘息声,以及那枚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几乎要嵌进肉里的金锁,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坚持?
认罪?
财富?
权力?
在亲生骨肉性命攸关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可以选择做个硬气的忠仆,或者说,是抱着侥幸心理的赌徒。
赌叶展颜不敢真的动他儿子,赌太后会救他。
但他不敢赌!
华雨田能拿出这金锁,就说明他们不仅找到了人,而且随时可以下手!
曹长寿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着,花白的头发被汗水与血水黏在脸上,显得无比狼狈与凄惨。
他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良久,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精气神。
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儿……我……选我儿子……”
“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