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任凭他如何追问,叶展颜都不肯再多说半句。
不久山风变急,吹得营火明灭不定。
远山黑影幢幢,似有无数兵马隐匿其中。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西山南北,两支大军隔山对峙,暗流涌动。
次日正午,西山隘口前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中,双方依约而至。
李勋仅带十余名亲卫,已在一棵古松下设案等候。
他鬓角微霜,但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
他身着西凉特有的玄色轻甲,披着暗红色大氅,不怒自威。
见关凯一行人到来,他并未起身,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凯这边,也只带了叶展颜、廉英和四名护卫。
叶展颜今日未着东厂官服,反而换上了一身青灰色文士长衫。
他手持折扇,看起来像个随军师爷,低调地跟在关凯侧后方。
“关将军,别来无恙。”
李勋声音沉稳,目光却扫过关凯身后的叶展颜,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李大将军。”
关凯拱手,声音硬邦邦的,开门见山。
“两军对垒,不知约关某来此,所为何事?”
李勋微微一笑,示意亲卫斟酒。
“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当年京城武举,我是你的主考,咱们勉强算是师生一场。”
“今日虽各为其主,但英雄相惜,战前一晤,亦是美谈。”
关凯却不接酒,沉声回应道。
“大将军是爽快人,有话直说吧。”
“这酒……还是免了吧!”
李勋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说道。
“好。既然如此,李某便直言了。”
“关将军,你乃当世良将,戍边二十年,功勋卓着。”
“然而大周朝廷昏聩,太后垂帘,宦官弄权,忠良受屈。”
“你在此浴血奋战,京师那些膏粱子弟却在享乐,甚至克扣军饷,中饱私囊。”
“如此朝廷,值得你效死吗?”
他见关凯欲言,抬手止住继续道。
“我凉州王求贤若渴,若关将军愿开关献降。”
“我必以大将军之位相待,麾下三万将士皆得厚赏,愿留者编入我军,愿去者发放路费。”
“西凉铁骑不日将东进,席卷天下乃大势所趋。”
“将军何不顺天应人,免去这数万将士的无谓牺牲,也免西山百姓遭战火荼毒?”
众所周知,李勋就是携凉州王以令西域。
那凉州王今年才八岁,比当今皇帝还小了两岁。
所以,他李勋做的事其实跟太后差不多。
只不过太后的傀儡是皇帝,而他的傀儡是凉州王罢了。
关凯闻言面色紧绷,但他本就不善言辞。
所以,被李勋一番软硬兼施、情理并压的说辞逼得一时语塞。
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憋出一句。
“关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李勋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忠?忠的是哪个君?”
“是那龙椅上懵懂的幼帝,还是帘后干政的太后?”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其身后众人一眼。
关凯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却不知如何反驳,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嗤笑响起。
“呵呵呵……”
叶展颜轻摇折扇,催马缓缓上前一步,与关凯并辔而立。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李勋冷声说道。
“李将军这番说辞,排练了许久吧?”
“听着倒是冠冕堂皇,可惜啊,漏洞百出,听得在下尴尬症都犯了。”
李勋面色一沉,眼神阴狠说道。
“你是何人?”
“此地岂有你插话的份?”
说完,他的眼中已出现杀意。
“在下不过关将军帐下一小小书记官,记录些军议闲谈罢了。”
叶展颜扇子一合,轻点掌心继续。
“只是听着将军高论,实在忍不住想请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