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枫身为内宫总管,地位尊崇,若非有了异心,此事非同小可。
此刻太后如此信任自己,是否该将此事和盘托出?
叶展颜的指尖微微一顿,心中飞速权衡。
说出来?
上官凝枫是宫里的老人,树大根深,没有确凿证据。
现在仅凭一个小太监的线报,恐怕难以动摇。
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隐藏更深。
而且,刚刚经历了朝臣逼宫,太后此刻最需要的是稳定和内外的支持。
这个时候骤然再揭发内宫总管背叛,恐会让她觉得内外交困、心烦意乱,甚至可能怀疑自己是在借机铲除异己、扩大东厂势力。
不说?
留着这条线,或许能放长线钓出更大的鱼。
看看上官凝枫背后到底是谁,是朝中的某位大臣,还是……甚至与宫外的镇西军有所勾结?
若能查个水落石出,再将人和证据一起摆在太后面前,才是真正的功劳,也能将威胁连根拔起。
心思电转间,叶展颜已然有了决断。
他按摩的手法依旧沉稳,将那瞬间的犹豫完美掩藏。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看清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这份“礼物”,需要包装得更加完美时,再献给太后,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于是,他选择将这个话题压下,专心致志地伺候着。
口中只与武懿低声商议着贿赂李勋的一些细节人选、方式途径。
时间就在这看似闲适,实则暗流涌动的按摩与低语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宫殿的影子拉得很长。
慈宁宫殿外,回廊的阴影深处,几十名身着甲胄、腰佩利刃的彪悍侍卫,已经如同雕塑般站立了许久。
他们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目光锐利如鹰隼。
所有人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等待着里面的摔杯为号
他们的腿早已站得酸麻,汗水浸湿了内衫,但没有人敢动一下。
直到殿内隐约传来太后略显疲惫的一声,“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且去办事”。
随后,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身蟒袍的叶展颜躬身退了出来,姿态恭谨无比。
门外的刀斧手们精神猛地一振。
所有人手指收紧,目光齐刷刷投向带领他们的侍卫统领。
那统领紧盯着叶展颜的背影,又侧耳倾听了一下殿内再无动静。
最终,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缓缓松开了按刀的手。
娘娘的旨意,或者说,太后的心意,已经改变。
叶展颜似无所觉,一步步稳稳地走下汉白玉台阶。
直到走出慈宁宫的范围,回到东厂直属的范围内。
一阵秋风吹过,他才感到后背一片冰凉,早已被冷汗湿透。
方才殿外那若有若无的杀气,他并非毫无察觉。
但终究,他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劫。
不仅度过了,还获得了巨大的权柄和太后的承诺。
他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巍峨的慈宁宫,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幽暗。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走得更加小心了。
无论是宫外的饿狼,还是宫内的毒蛇。
半个时辰后,皇宫的西北角。
这里有一处几乎被遗忘的院落——静心苑。
这里朱漆剥落,廊柱蒙尘,罕有宫人靠近,连秋日的虫鸣似乎都比别处稀疏几分。
唯有森森古柏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影,终日笼罩着死寂。
苑内正堂,门窗紧闭,光线晦暗。
一股陈年墨香混合着草药与尘埃的沉闷气息在空气中凝固。
堂深处,背光之处。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仿佛嵌在阴影里。
椅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只能依稀辨出是一个身着暗色常服的老者。
他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雕,唯有偶尔指尖在扶手上极其轻微的叩击,显示着内里并非死物。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堂外廊下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