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库房如同一头巨兽的口腔,韩沐的身影从中无声地踏出,重新回到被清冷月光笼罩的院落。那浑浊的血腥与草药味被夜风冲淡,却仿佛附着在他黑色的衣袍上,久久不散。
守在门外的黄秋雁立刻迎了上来,素纱风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摇曳,映照出眉宇间尚未散尽的忧虑与焦灼。“韩少侠,他……” 她欲言又止,目光投向那扇重新紧闭的厚重木门。
韩沐站在阶下,微微仰头看向夜空中那轮残月,冰凉的月辉倾泻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没有立刻回答黄秋雁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调,清晰地吩咐道:
“把他看好。”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如同在宣判一道指令,“每日给他处理伤口,吊住一口气就行。别让他死了。”
黄秋雁微微一怔,下意识道:“少侠心善,留他一命……”
“心善?”韩沐唇角似乎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冷峭的弧度,目光收回,精准地落在黄秋雁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锋,“不。留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
他向前踱了一步,脚步无声地落在月光浸染的青石板上,话语一句句敲打下来,逻辑分明而冷酷:
“其一,他是鸣剑山的副庄主,哪怕废了,只要他还活着,捏在我们手里,陈景天在盛怒之余,总得多几分投鼠忌器,短时间内不至于调集所有力量孤注一掷强攻你这桃花峪。你们可以赢得一丝喘息。”
“其二,” 韩沐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道深邃的寒芒,“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去那鸣剑山,好好拜会一下那位陈大庄主。陈尚翎,” 他目光再次扫过那道紧闭的木门,“熟悉他老巢的每一道暗门,每一条秘径。届时,需要一个认得路的‘向导’。”
黄秋雁瞬间明白了韩沐的意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这不是仁慈,是远比死亡更精妙的控制!以陈景天爱子之心为锁,牵制整个鸣剑山庄的雷霆报复,又以废人为线,直探虎穴核心!这份算计,冷静得令人胆寒。
“……我明白了!” 黄秋雁深吸一口气,立刻应下,随即又带着深深的感激与不安,“可是……如此一来,陈擎天必将视少侠您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死不休!鸣剑山高手如云,更有诸多邪魔外道依附其下……”
她的话被韩沐平淡地打断。
“所以,” 韩沐的目光已然越过桃花峪的方向,投向更遥远、更深沉的西北天际,仿佛透过重重夜色锁定了某个目标,“在去鸣剑山之前,我还有一处需先行一步。”
“西北?” 黄秋雁愕然。
“陇平镖局。” 韩沐清晰地吐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