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死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斩荒盘膝坐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闭着眼。脸上没啥表情,可仔细看,能看见他眼皮底下眼珠子在轻轻动,眉心也拧着个小疙瘩。身上那股子吓人的魔气,总算不像开水锅似的乱滚了,老老实实缩在他周围,暗沉沉的,可底下还藏着劲儿,像睡着的火山。
他正跟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较劲呢。魔核是收回来了,力气是大得没边了,可里面千年的怨气、还有他自己那些破事儿的记忆碎片,搅和在一起,天天在脑子里开戏台子,吵得慌。他得把这些玩意儿捋顺了,压服帖了,不然指不定啥时候又炸了。
尤其是……不能伤着床上那个。
想到这儿,他眼皮动了动,忍不住稍稍掀开一条缝,往床边瞄。
云芷还睡着。脸还是白,嘴唇也没啥血色,但呼吸匀净了点,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好像随时要断掉。青蘅老头儿灌下去的那些宝贝药汤,总算起了点作用。
看着她这样,斩荒心里那根绷得死紧的弦,才敢稍微松一丝丝。可刚一松,另一种更磨人的情绪就冒出来了——后怕。要是当时在魔渊底下,晚上一步……要是这蠢女人真为了那破魔核把自个儿耗干了……
他不敢往下想。一想,心里就跟有针扎似的,又冷又疼。连带刚压下去的那些暴戾念头都有点蠢蠢欲动。
他赶紧闭上眼,强迫自己静心。得稳住。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
就在他心神刚刚沉入内视,试图去安抚经脉里那些依旧不太安分的暗红能量时——
一股极其阴冷、滑腻的感觉,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他心底最深、最黑的那个角落里,自己钻出来的。
是墨渊。
这玩意儿是他疯癫念头化的形,靠吃他那些负面情绪过活。平时他清醒点,这东西就缩着。现在他刚经历完力量融合,心神正是最敏感、最不稳定的时候,这鬼东西就瞅准机会出来作妖了。
“啧啧啧……”一个带着戏谑和恶意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里响起,黏糊糊的,“好不容易……完整了?感觉如何?这毁天灭地的力量,是不是很痛快?”
斩荒没搭理。他知道这心魔的套路,越理它越来劲。
“可惜啊……”墨渊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带着蛊惑,“这么强的力量,偏偏有个累赘拖着。你说……要是没有她,要是你彻底放开手脚,这三界,还有谁是你的对手?何必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跟伺候祖宗似的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小仙子?”
斩荒眉头拧得更紧,识海中凝聚起一丝杀意,想把这家伙逼回去。
可墨渊狡猾得很,它不硬碰硬,而是猛地变换了手法。
嗡——!
斩荒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全变了!
不再是安静的寝殿。而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魔气硝烟的味道。
然后,他看见了云芷。
就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下是一大滩刺眼的红。月白的衣裙被血浸透了大半,脸色灰败,嘴角还在不断往外溢血。她胸口有个可怕的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带着黑气的血液——那是被精纯魔气贯穿的伤口!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总是清亮亮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里面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和绝望。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斩荒……”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哭腔和深深的哀怨,“为什么……你说过……不会再被疯狂控制的……”